两株巴掌大小的化形草静静卧在青石缝隙间,草叶间流转着淡淡的玉色光晕,根茎处隐约可见五官轮廓,仿佛沉睡的婴孩。
草株两侧,七彩神鹿与蛇王已将庞大身躯缩至半人高。
神鹿斑斓的皮毛收敛了光泽,四蹄踮着脚尖,生怕稍一用力便会震伤脚下的灵草;蛇王则盘成圈,鳞甲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竖瞳紧盯着化形草,眸底跳动的火焰比烈日更灼人。
周遭的鹿群与蛇群早已退至百米外的密林,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蹄印与蛇蜕。
姜凡、秦毅与叶无道伏在一株千年古树的虬结根系中,借着茂密的蕨类植物遮掩身形,呼吸都放得极轻。
“人体练成阵能将活人炼化为贤者之石,”
姜凡盯着那两团几乎要溢出血光的兽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炼金术阵纹,“那……化形后的妖兽,算活人吗?”
秦毅的灵眼重瞳微微震颤,他能看见化形草周围缠绕的浓郁生命精气,像两条发光的丝带,正一点点被双王的气息牵引:
“不好说,但这俩兽王的灵力强度,至少抵得上金丹期修士。”
话音未落,化形草突然收敛了所有光华,草叶蜷缩成握拳的姿态,根茎处的轮廓骤然清晰,竟透出粉嫩的肌肤色泽,如同初生婴儿的光晕在草株周围轻轻搏动。
“成了!”
七彩神鹿与蛇王几乎同时低吟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千年的狂喜。
它们没有丝毫犹豫,同时探身咬住化形草,连带着根部的泥土都嚼碎吞下,喉结滚动间,草叶的绿光在它们体内一闪而逝。
不过片刻功夫,双王体表突然腾起蒸腾的血色蒸汽,细密的血线从毛孔中喷射而出,在空气中凝成缕缕血丝。
但它们并未惊慌,神鹿屈膝伏卧,蛇王盘成密不透风的圆环,任由那些血线在体表交织、缠绕,最终凝固成两具巨大的血色茧房,深深扎根在泥土里,茧身还在微微起伏,仿佛巨型心脏在搏动。
蜕变不知要持续多久,但显然不会是一时三刻。
姜凡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眼底同时闪过精光。
“机会来了。”
叶无道握紧了腰间的君子剑,剑鞘上的云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血茧周围,百余名兽将级凶兽盘踞着。
它们谨遵王命未曾互相攻击,但鹿族的蹄子总在蛇族的鳞甲旁刨动,蛇族吐信的嘶声也总带着挑衅的意味,彼此间的敌意浓得化不开。
姜凡打了个手势,三人像三只钻地的鼹鼠,借着土系炼金术制造的遁地通道,悄无声息地摸到鹿群末端。
一头落单的雷角鹿正低头啃食灵草,忽然脚下一空,整个身躯被一股巨力拽入地下,连半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
通道里,姜凡捂住鹿嘴,秦毅的重瞳射出两道微光封锁其灵力,叶无道的君子剑精准地刺入它的灵核——干净利落,连血腥味都被土元素吸附干净。
如此往复,三人雨露均沾。
这边拽走一头试图偷溜到蛇群领地的幼鹿,那边又拖走一条越界的赤练蛇,下手快得像一阵风。
没过多久,兽群中便有兽将发现了异常。
一头身高三丈的斑纹鹿将猛地抬起头,鹿角上的雷电噼啪作响:
“王还在化形,你们蛇族竟敢猎杀我族!当我鹿族好欺负吗?”
“呵,”回应它的是一条百米长的黑鳞蛇将,信子舔过嘴角的獠牙,“你们鹿族向来标榜食草,如今却偷偷啃食我族幼蛇?我族已经少了七八个崽子,分明是你们先挑事!”
“胡说八道!”斑纹鹿将怒喝一声,低头顶着锋利的鹿角就冲了过去,蹄子踏在地上震起漫天烟尘。
黑鳞蛇将也不甘示弱,巨尾横扫,带起呼啸的劲风。
周围的凶兽们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围拢成一圈,仰头嘶吼着欢呼。
对它们而言,讲道理是最可笑的事情,唯有撕咬与践踏才是本能的传统。
由于双王正在蜕变,兽将们的厮杀竟默契地没用丝毫灵力,全凭肉身搏杀。
鹿角撞碎蛇鳞的脆响、蛇牙撕裂鹿皮的闷响、利爪抠挖骨肉的刮擦声……交织成一曲野蛮的战歌。
这混乱恰好给了姜凡三人可乘之机。
他们绕了个大圈,借着厮杀扬起的烟尘掩护,终于摸到了血茧附近。
“直接偷走血茧不可能,”姜凡借着炼金术探查血茧的结构,眉头紧锁,“这玩意儿是活的,装不进空间法器。
而且里面是兽王级存在,就算能装,咱们也扛不动。”
“但抽点血、刮点茧皮应该可行。”
秦毅的重瞳穿透茧身,能看见内部正在重塑的骨骼与经脉,“这些血茧蕴含的生命精气,比任何天材地宝都醇厚。”
三人再次施展土遁术,潜入血茧正下方的土壤里。
透过薄薄的土层仰望,那两具血色巨茧像两颗嵌在大地上的红宝石,茧身布满复杂的纹路,深红的液体在纹路中缓缓流淌,每一次流动都闪过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心跳般规律,隐约能看见内部蜷缩的人形轮廓。
“这威压,这灵力密度……不愧是兽王。”
姜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指尖的炼金术阵纹都在微微发烫。
“化形后的兽王……竟然真的是人形。”
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轮廓的细节。
这时,身旁的秦毅突然红了脸,重瞳里的光晕都变得有些紊乱:
“它们……好像是……母的。”
姜凡一愣,也忍不住凑近了些,借着土层的缝隙仔细打量——血茧内的轮廓曲线柔和,确实带着女性的特征。
叶无道却猛地别过脸,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君子不窥隐私,还是尽快采集吧。”
姜凡与秦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不愧是君子剑,这时候还讲究这个。
但两人也没再多说,秦毅取出特制的玉瓶,叶无道则拔出了君子剑。
剑身在黑暗中亮起一道温润的白光,这柄被炼金术强化过的“最强之矛”,此刻却要干最糙的活。
血茧看似轻薄,实则坚硬无比。
兽王的躯体所化的茧皮比玄铁更坚韧,叶无道用上三成灵力,君子剑才勉强刺入半寸,费力地割下一小块拇指大小的茧皮。
他满头大汗地看着玉瓶里那点血肉,眉头紧锁:
“还继续吗?这速度……”
“开什么玩笑,”姜凡压低声音,“这点连塞牙缝都不够,白来一趟?”
叶无道咬了咬牙,再次举起君子剑。
堂堂君子剑,此刻竟像把菜刀般在血茧上切割,剑穗上的明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格外滑稽。
地上的兽群厮杀正酣,吼叫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地下的三人却在专心“偷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叶无道越割越起劲,或许是太过专注,他竟没发现自己的剑尖始终落在同一个位置——
那里的茧皮本就被割得最薄,在他一次蓄力猛刺时,“噗嗤”一声轻响,君子剑竟直接捅穿了血茧!
刹那间,温热的红色液体从破口处喷涌而出,带着浓郁的生命精气,在地下通道里弥漫开来。
血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茧内的人形轮廓也随之变得模糊。
“糟了!”姜凡瞳孔骤缩,双手飞快结印,“电光石火!”
灼热的电流瞬间包裹住破口,高温将流出的液体烤成焦黑的固态,勉强堵住了缺口。
但三人同时僵住了——破口处,竟滚出一个赤裸的少女躯体,肌肤雪白,长发如瀑,正是血茧内的化形兽王,只是双目紧闭,尚未完全苏醒。
三人彻底懵了,通道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愣着干什么?跑啊!”姜凡率先反应过来,拽起秦毅就往通道深处钻。
叶无道也顾不上君子风度了,三人连滚带爬地逃向远处,甚至忘了带走那个还在昏睡的少女,只留下她躺在地下通道的泥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懵懂,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意,死死锁定着姜凡三人逃离的方向。
她吃力地撑起身体,伸手撕开尚未完全修复的血茧,重新蜷缩进去,声音嘶哑如裂帛:
“三个人类……我记住你们的气息了。”
血色巨茧上的破口缓缓愈合,但茧身的光泽明显黯淡了许多。
能量流失太多,她的苏醒将推迟数年,甚至可能永远停留在半化形状态——这场蜕变,已注定留下无法弥补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