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踉跄后退时,靴底在冻土上擦出两道白痕。
怠惰那庞大的身躯砸在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冰屑混着碎石飞溅,堡垒的钢铸地面竟被砸出半尺深的凹坑。
红色的巨眼在昏暗中亮起,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这只怪物显然没料到猎物能躲开攻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像生锈的风箱在拉动。
“还来?”秦毅抹了把脸上的雪水,重瞳的金纹在眼尾跳动得更急。
刚才那一击擦着他的肩头掠过,棉衫被撕开道口子,寒气顺着伤口往里钻,冻得骨头缝都发麻。
他能清晰看见怠惰脖颈处那块血石——比刚才又黯淡了些,边缘已经开始泛灰,像是燃到尽头的烛芯。
怠惰的第二次扑击来得更快,带着浓烈的腥气压过来。
秦毅脚尖点地,身形突然向左侧滑出丈许,堪堪避开那扫来的巨臂。
钢铁般的臂膀砸在墙壁上,整座堡垒都晃了晃,挂在墙上的油灯噼啪作响,昏黄的光晕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妈的,这肉身也太硬了。”
秦毅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短剑的剑锋上凝着层薄冰。
刚才他趁怠惰转身的空档刺出一剑,本该洞穿皮肉的利刃竟被弹开,剑身上溅起的火星在黑暗中划过转瞬即逝的弧线。
他盯着怠惰胸口那块血石,突然发现每次这怪物高速移动时,血石的光芒就会黯淡一分,边缘甚至会剥落细小的碎屑——像是某种能量核心正在飞速消耗。
“要是把这石头耗光,你是不是就得散架了?”
秦毅舔了舔冻裂的嘴唇,重瞳的金纹陡然变得明亮。
他不再急于进攻,脚步在堡垒里腾挪闪避,靴底踏过地面的声响与怠惰沉重的脚步声交织成诡异的节奏。
怠惰的攻击越来越狂暴,巨臂横扫时带起的劲风刮得秦毅脸颊生疼。
它的速度竟在不断加快,起初还能看清动作轨迹,半个时辰后,那庞大的身躯在秦毅眼中已成了道道模糊的红影。
攻击范围也在扩大,拳头砸向屋顶时,积雪混着碎木倾盆而下,好几次秦毅都是贴着落石翻滚才得以幸免。
“该死……”
秦毅扶着墙壁喘息,左眼的金纹开始发烫,酸涩感像针一样扎着眼球。
他瞥了眼怠惰胸口,那块血石已经缩成指甲盖大小,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这点痛楚算什么?他咬碎牙,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再次矮身躲过横扫而来的巨腿。
一个时辰后,堡垒里只剩下秦毅粗重的喘息声。
怠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的冰尘弥漫在空气中。
它脖颈处的血石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作一捧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秦毅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钢门,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
他望着那具仍在微微抽搐的躯体,喉结滚动了两下——
这肉身坚逾精钢,若是能炼制成傀儡,绝对是顶尖的战力。
可指尖触到空荡荡的腰间,才想起自己连个最低阶的储物袋都没有。
“穷鬼的悲哀。”
他自嘲地笑了笑,盘膝运转灵力。
丹田内的气旋缓缓转动,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冻僵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
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怠惰砸出的凹坑下,竟有片暗红色的反光。
秦毅挪过去扒开碎冰,一条暗河赫然出现在眼前。
河水是浓稠的暗红,像凝固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模糊的人脸,五官扭曲成痛苦的模样,嘴巴无声地开合着。
重瞳的金纹骤然紧缩,他顺着暗河望向远方,那尽头似乎有股极隐晦的吸力,让他心口莫名发沉。
与此同时,中央政府大楼内,姜凡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他孤单的身影。
这里干净得过分,连窗台上都没有半点尘埃,可越是整洁,越让人心头发毛,就像一座精心布置的坟墓。
他抬头望向四楼,那里的杀气已经不是“浓郁”二字能形容的,像是有柄无形的巨斧悬在头顶,每上一级台阶,都觉得脖颈发凉。
“这他妈比门后的杀气训练还邪乎。”
姜凡攥紧了短剑,指节泛白。
门后的五年,他曾在尸山血海里打滚,可此刻那股杀气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走到三楼转角时,他突然萌生退意。
可念头刚起,四楼的杀气陡然暴涨,压得他胸腔发闷,仿佛再退一步就会被撕成碎片。
“看来是没退路了。”姜凡深吸口气,抬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四楼是间极其宽敞的会议室,穹顶悬挂着水晶吊灯,数十把雕花座椅环绕着中央的超长会议桌。
主位上坐着个穿蓝色军装的高大男人,金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左脸覆盖着金属面具,只露出右眼——
那是只琥珀色的独眼,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坐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像冰块撞击金属,“战斗,并不急于一时。”
姜凡依言坐下,会议桌的红木表面光滑如镜,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看似平淡,却比任何狂暴的气势都更让人窒息。
“能介绍下自己吗?”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我曾是名战士,后来成了这个国家的大总统。”
男人抬手抚摸着腰间的长剑,独眼微微眯起,“但现在,我只是个亡灵。”
“这个世界的人呢?”
姜凡扫视着空旷的会议室,“只剩你……和那些怪物了?”
男人沉默了许久,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这里的人……”他忽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以后你会知道的。”
姜凡还想再问,对方已经站起身,取下了靠在椅边的细长仗剑。
剑身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竟比秦毅的短剑还要亮几分。
“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就开始吧。”
姜凡瞳孔骤缩。
他看见男人举起长剑,对着十几米长的会议桌虚斩而下。
没有风声,没有灵力波动,可下一秒,那整块坚硬的红木桌面竟从中间裂开,平整得如同被最精密的仪器切割过,裂缝里甚至能看清整齐的木质纤维。
“沃艹!”
姜凡猛地后跃,椅子在他身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响声。
可那道蓝色身影比他想象中更快,几乎在他起跳的瞬间就已出现在面前。
“嗤——”
寒风擦过脸颊,姜凡落地时摸了把左脸,指尖沾着温热的血。
一道细细的伤口从颧骨延伸到下颌,血珠正顺着下巴往下滴。
“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心头剧震,对方明明只有一只眼睛,动作却快得超出了常理,“难道那只眼睛……”
没时间细想,姜凡真元骤然爆发,肌肉贲张如虬龙,短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带着破风之声刺向对方心口。
“不错的想法。”
男人轻笑一声,身形微侧,长剑在他手中转出朵剑花,“进攻即是防守,可惜……对我无用。”
接下来的场面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男人挥剑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姜凡把身法催动到极致,真元覆盖全身,可依旧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
剑刃切开皮肉的刺痛不断传来,他全身上下添了数十道伤口,虽不致命,却让鲜血浸透了衣袍。
最憋屈的是,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出剑轨迹。
那些伤口像是凭空出现在身上,每一次刺痛都在提醒他双方的差距。
“这他妈是开挂了吧!”
姜凡怒吼着横剑格挡,却被对方的剑脊拍在手腕上,短剑险些脱手飞出,“秦毅那小子的重瞳要是在这儿,肯定能看穿他的动作!”
念头闪过的瞬间,姜凡突然有了主意。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肩露出空隙,果然,对方的长剑如影随形地刺来。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姜凡猛地吸气,丹田内的真元化作一股无形的吸力,直扑对方手中的长剑。
男人眉头微挑,握剑的手微微一沉。
这股吸力不算强,却让他的出剑顿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空隙,姜凡已经欺近身侧,左手不顾剑锋割破掌心,死死抓住了剑身,右手短剑带着雷霆之势劈下!
“铛!”
脆响在会议室里回荡。
那柄看似坚固的长剑竟被从中劈断,半截剑身在空中打着旋,插进了远处的墙壁。
男人被这股巨力震得后退半步,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剑,独眼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陷入了沉思。
姜凡被他一脚踢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喉头涌上腥甜,却死死盯着对方——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