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一拍,定场诗)
呼兰河畔春意暖,
诸天阁里故事繁。
喜怒哀乐皆入戏,
悲欢离合转头看。
第二年开春后的呼兰河,冰层消融的热闹劲儿真是半点不含糊。
那冰面先是裂开一道道蛛网似的细纹,紧接着大块大块的冰碴子在水里翻来滚去,互相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没几日,那些冰碴子就化作清亮亮的河水,裹挟着残冰的碎片往前奔,哗哗的水声顺着河道铺开,时而湍急如骏马奔腾,时而平缓似絮语呢喃。
诸天阁的生意也随着这融冰热络起来,前院收购铺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猎户们扛着沉甸甸的山货,兽皮上还沾着林间的晨露,他们脸上的风霜像是刻上去的沟壑,可一提到山货的价钱,眼里就迸出比星星还亮的光,嗓门洪亮得能震落房檐上的积雪。
抱着旧铜器的妇人,小心翼翼地用棉布裹着宝贝,走一步回头看一眼,仿佛怀里揣的不是铜器,而是能换来全家嚼用的金元宝。
智能仿真人身着统一的青色短褂,在人群里灵活穿梭,身上佩戴的员工徽章(扫描功能)“嘀嘀”叫个不停,时而急促如提醒,时而悠长似确认,混着南腔北调的人声、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活脱脱一出唱不完的热闹大戏。
这天晌午,日头暖洋洋地挂在天上,透过雕花窗棂在服饰铺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格子,像是谁铺了一地的铜钱。
一位穿月白布衫的绣娘,衣角洗得有些发白,她捏着衫角的手指微微发颤,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挪地进了铺子里。
怀里的蓝布包被她紧紧揣着,包角都被攥得有些皱了,在汪曼春温和的目光打量下,她才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解开布绳——里面竟是十几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那针脚密得能数清每一针的走向,线与线之间严丝合缝;那花色更是雅致,淡粉的花瓣透着水润的光泽,墨绿的莲叶上仿佛还沾着露珠,映得人影子都清晰可见。
汪曼春正低头核对着账本,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游走,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抬眼瞥见那些荷包,她的眼睛“唰”地亮了,当即放下笔,拿起一个荷包细细端详,赞道:“妹子这手艺,真是绝了!您瞧瞧这针脚,匀实得比我和两个闺女绣的还规整,颜色搭配也透着股子灵气,这并蒂莲绣得跟要从布上开出来似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绣娘被夸得脸“腾”地红了,跟熟透的苹果似的,头快低到了胸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俺……俺想换点胭脂水粉。俺家男人总说,俺天天跟土坷垃、针线打交道,身上一股子土腥味,都不像个女人了。”
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肩膀微微耸动,那委屈劲儿像是攒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要溢出来。
汪曼春一听,心里那点柔软就被触动了,她朝旁边的明悦招招手:“去,从护肤品柜里取盒上好的雪花膏,再挑支最温婉的桃花胭脂来。”
把东西递过去时又温和地说:“这些够换你五个荷包。剩下的要是不嫌弃,就放这儿寄卖,卖出去了给你算三成提成,可以能多换些东西。”
绣娘接过雪花膏和胭脂,那精致的瓷盒在她粗糙的手里显得格外亮眼,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张了半天没合上,好一会儿才颤着音说:“太谢谢你了,汪老板娘!您真是活菩萨!”
说完,又深深地作了个揖,千恩万谢地转身,脚步轻快了不少,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各位看官,您以为这就完了?
嘿,热闹还在后头呢!
没过几天,平静日子就起了波澜。
某天明楼在收购铺清点旧书,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他脸上,映得他轮廓分明,手指拂过泛黄的书页,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这时候,来了位新寡的张寡妇,她穿件半旧的红棉袄,袖口和领口都有些磨边,颜色却依旧鲜亮,在素色为主的人群里,那叫一个扎眼!
这张寡妇说话时,眼波流转,那双眼睛跟长了钩子似的,不住地往明楼身上瞟,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明掌柜忙着呢?”
递茶的时候,她的指尖像是无意般擦过明楼的手背,脸上泛起两朵红晕,轻声说:“明掌柜真是好心人,待人温和。不像俺家那死鬼,活着时就知道喝酒,喝醉了还打人,从来没对俺这么好过。”
巧了不是!
这一幕正好被来送账本的汪曼春撞见。
她刚跨进门槛的脚步“噌”地顿住了,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平静,瞧不出啥情绪,心里头却跟塞了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似的。
她没作声,转身就回了后院,到了店铺监控管理室,账本“啪”地摔在桌上,那声响又脆又响,惊得窗台上正啄食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个干净。
她走到监控光屏前,死死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张寡妇正笑盈盈地给明楼剥橘子,指甲涂着艳红的蔻丹,那笑容在汪曼春眼里,比黄连还苦。
明楼的眉头皱得跟小山似的,嘴角紧抿着,显然浑身不自在,可还是耐着性子应付,没发作。
“哼,倒是挺会招蜂引蝶!”汪曼春抱胳膊站着,声音冷得能冻上冰,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把光屏看穿。
明楼处理完事儿进来时,见她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肩膀绷得跟拉满的弓似的,连带着背影都透着股子紧绷,就知道准是撞见了刚才的事。
他走过去,想帮她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可手还没碰到,就被她猛地一躲,动作快得像受惊的猫。
“那位张寡妇对你挺有意思啊。”
汪曼春转过身,眼神里像是藏着无数根小刺,直直地扎向他,“红棉袄穿得那么扎眼,生怕别人看不见?我看啊,就是专门穿给你看的!”
明楼这才明白她气啥,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解释:“她是来卖亡夫留下的字画,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正等智能仿真人验真伪,总不能把顾客赶出去吧?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调监控回看,我跟她可没说半句出格的话,句句都是关于字画的。”
汪曼春梗着脖子,嘴硬道:“谁看那玩意儿!”
可心里的火气,却跟被扎破的气球似的,慢慢就瘪了下去,她知道明楼的性子,多半是自己误会了,可嘴上就是不肯服软。
夜里躺在火炕上,被褥被炕火烘得暖烘烘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可汪曼春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闪过张寡妇那抹刺眼的红。
听见身边明楼翻身的动静,她忍不住嘟囔:“以后离那些年轻寡妇远点,省得招来闲言碎语,麻烦。”
明楼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宠溺,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手臂紧紧圈住她:“好,都听你的。不过下次吃醋,能不能先听完我的解释?免得气坏了身子,我可心疼。”
黑暗里,汪曼春的脸跟烧起来似的,烫得厉害,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没再说话。
这头风波还没平,那头明楼又坐不住了。
城里的王商人不知从哪儿听说汪曼春懂药材,提着两盒包装精美的人参上门,脸上的笑堆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似的,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非要请她去家里看老山参。
“汪老板娘这气度,在呼兰城真是独一份,又懂行又能干,巾帼不让须眉啊。”
王商人搓着手,眼神却不老实,在汪曼春身上打转转,“要是不嫌弃,晚上我备薄酒,我们好好聊聊药材生意,保证不耽误您太多时间。”
汪曼春心里一阵反胃,正想找借口推辞,说药铺离不开人,明楼从外面进来了。
他一眼就看穿王商人那点不轨的心思,快步上前,一把自然地揽住汪曼春的腰,语气平淡却带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内子要盘点账目,实在抽不开身。王老板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我都能做主。”
王商人愣了愣,看着明楼的胳膊把汪曼春圈得紧紧的,脸上的笑僵得跟面具似的,只好悻悻地说:“那……那改日再说?”转身走了,背影都透着股子憋屈。
“你干嘛呢?”汪曼春拍开他的手,脸上却忍不住漾起笑意,心里甜丝丝的,像喝了蜜似的。
明楼哼了一声,醋劲儿还没下去:“防着些别有用心的人,免得有人惦记不该惦记的。”
他说着,还不忘瞪了一眼王商人离去的方向。
(醒木一拍)
这几天下了场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把大地润得跟块刚出锅的油糕似的,又软又香。
呼兰河两岸的草芽子,一夜之间就蹿老高,绿油油的一片,挨挨挤挤的,看着就喜人。
汪曼春正在药铺核对新到的药材,鼻尖萦绕着当归的醇厚与陈皮的清苦混合的香气,指尖捻着药材细细查看,心里头踏实得很。
忽然听见前院吵吵嚷嚷的,跟炸了锅似的,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她放下戥子,快步出去看。
就见一个穿短打的汉子,满脸络腮胡,正揪着智能仿真人的胳膊,脸红脖子粗地嚷嚷:“凭啥说我这鹿茸是假的?我进山蹲了半个月,差点被熊瞎子盯上,才打着的鹿,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明楼从收购铺里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语气平稳得像呼兰河平静时的水面:“大哥先松手,我们的检测系统是按药典标样设定的,错不了。
您这鹿茸切片里有胶质填充的痕迹,不信的话,我去取盆清水,泡一泡就见分晓,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
汉子脸涨得跟猪肝似的,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可在众人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果然,鹿茸片泡在水里没多久,边缘就浮起一层浑浊的胶质,在清水里看得清清楚楚,真相跟镜子似的,明明白白。
汉子骂了句晦气,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那背影,比斗败的公鸡还蔫,脚步都透着沉重。
汪曼春递过块干净帕子,看着汉子的背影摇摇头说:“又是想浑水摸鱼的,真是啥人都有,这鹿茸造假的手法也忒拙劣了。”
明楼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眼尾瞥见她鬓角沾了片香椿叶,嫩红的一小片,跟个别致的小装饰似的,他伸手替她摘了下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轻声问:“刚从厨房过来?”
“嗯,明萱说要做香椿炒蛋,让我过来看看药材好了没,好早点去做饭。”
她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寡妇托人带话,说她亡夫的字画验出两幅是真迹,想请你去家里取酬金呢。”
明楼挑眉,看着她问:“你替我回了?”
“回了,”汪曼春转身往药房走,语气轻松得像说件寻常事,“我说你这几日忙着盘点春货,实在没空,让她把钱存在店铺里的账上,啥时候用啥时候取,省得你跑一趟。”
明楼跟在她身后,低笑一声:“倒是省了我跑腿了。”
“省得某些人又说我小心眼,不让你跟人家接触。”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跟藏了颗糖似的,甜滋滋的。
傍晚时分,王商人又派人送了封信来,说是弄到株百年老山参,请汪曼春务必去掌眼,这次没提喝酒,只说让自家婆娘作陪。
明悦凑过来看了信封,撇着嘴说:“这王老板倒是挺执着,一看就没安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肯定没好事。”
汪曼春看向明楼,他正低着头给明宇讲解算盘口诀,手指在算盘上拨弄着,“噼里啪啦”响得清脆,神情专注。
听到她们的话,头也不抬地说:“想去就去,我让两个智能保镖跟着,保证安全。”
她心里一暖,嘴上却故意说:“还是你跟我一起去吧,省得回头又有人打翻醋坛子,酸得人牙疼,我可不想再哄人了。”
明楼手上一顿,抬头看她,四目相对,俩人眼里都带着笑,那笑意像是会传染,忍不住都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悦耳,比风铃还好听。
第二日吃过早饭,明楼陪着汪曼春去了王商人家。
那老山参果然是珍品,芦头饱满,像个小小的疙瘩,须根完整,上面还沾着湿润的泥土,一看就价值不菲。
汪曼春仔细验看后,给出了公道的估价,王老板连连点头称是,跟小鸡啄米似的,眼里满是信服。
王老板的婆娘拉着汪曼春的手,像是遇到了知音,从药材说到家常,说个不停,一个劲地夸她懂行又和气,倒把王商人晾在了一边,插不上话,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抓耳挠腮。
(醒木一拍)
夜里,孩子们都睡熟了,房间里只听见他们均匀的呼吸声,跟小鸽子打呼似的,轻柔又规律。
汪曼春翻着账本,笔尖在纸上偶尔停顿,忽然道:“下个月给绣娘的提成该结了,她上次来取胭脂时跟我说,想给男人扯块蓝布做件新褂子,说他下地干活总穿那件打补丁的,让他也能体面点,在村里走出去也能风光风光。”
明楼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腔里萦绕着她发丝的清香,声音低沉而温柔:“都听你的,你安排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体温,让她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她侧头看他,月光从窗棂的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落在他眼底,像盛着呼兰河的星光,璀璨而温柔。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骨,感受着那清晰的轮廓。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指尖顿在他的脸颊边,“张寡妇又托人来说,那两幅字画想托我们这里寄卖,她说想攒点钱,把孩子送进我们的学堂念书,说不能让孩子跟她一样,睁眼瞎,以后能识文断字,才有出路。”
明楼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可以,让明悦记到寄卖账上,标个公道价,好好帮她卖了,也算是积德行善。孩子念书是正经事,学费要是不够,我们还能先垫上。”
汪曼春放下账本,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眼神里带着憧憬,像藏着一片星空:“明楼,你说我们在这儿,孩子们慢慢长大,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呼兰河的水一直这么流着……”
明楼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吻轻柔得像羽毛,语气却坚定得像块磐石:“会的,一定会的。有我在,就错不了。”
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窗外,呼兰河的水还在哗哗地流,带着碎冰消融后的清冽,也带着春天的暖意,一路向前,奔涌向远方,激起细碎的浪花,像是在唱着一首永不疲倦的歌。
(醒木一拍,转场诗)
呼兰五月风带潮,
诸天阁里乐声高。
绣娘再至添喜气,
锁影鞋痕故事饶。
五月的风裹着呼兰河的潮气,顺着诸天阁的窗缝钻进来,带着河面上特有的湿润气息,把前院挂着的幌子吹得愈发欢实。
“收购铺”的木牌被风推得左右摇摆,木头上的漆皮在日头下泛着光,“服饰铺”的蓝布幌子则像片被风吹动的云,悠悠忽忽,连带着上面绣的丝线都闪闪烁烁,瞧着就热闹。
绣娘刚跨进门槛,身上的蓝布衫就被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新换的月白小褂,显得干净利落。
她怀里的布包鼓得像揣了只小肥兔,一见到汪曼春,就笑得眼角堆起细纹,那欢喜劲儿像是要从布包里溢出来。
“您瞧瞧这个!”她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手指麻利地解开绳结,除了并蒂莲荷包,几方兰草帕子静静躺着,兰草的叶片用浅绿丝线绣出脉络,顶端微微上翘,真跟伸懒腰似的舒展。
花瓣是淡淡的紫,边缘晕着点白,清幽得像是刚从晨露里捞出来,看得人心里熨帖。
“俺家那口子昨儿下地回来,见俺鬓角别着朵新摘的野菊,直愣愣看了半天,说俺比去年精神多了。”
绣娘红着脸,手指轻轻点着帕子上的兰草,“他还说,这绣活要是能多换些钱,就攒着给妞妞扯块花布,做件新衣裳,让她也像店里的姑娘们一样俏。”
汪曼春拿起帕子,指尖抚过针脚,细密得能数出每一寸的针数,比绣绷上量过的还匀。
“这兰草的气韵都绣出来了,叶有筋骨,花有柔态,”她转头朝中院喊,“明悦,把新到的锦盒拿来几个,这帕子得用体面盒子装着。”
明悦端着酸梅汤进来,青瓷碗沿还挂着水珠,冰得手心里发颤。
“绣娘婶子快尝尝,这酸梅得用井水冰三个时辰。”
她把碗递过去,眼尖地瞧见布包里露出个小布角,“这是新绣的啥?看着花花绿绿的。”
绣娘赶紧把那物件往外挪了挪,是个巴掌大的肚兜,上面绣着只小胖猪,粉嘟嘟的身子滚着圈祥云,鼻子翘得老高,憨态可掬。
“给妞妞做的,天儿热了穿正好,想着绣个猪娃,盼她吃得香睡得好,跟小猪似的壮实。”
她抿了口酸梅汤,酸得眯起眼睛,随即又笑了,“这味儿真提神!俺家妞妞要是在,保准抱着碗不放,上次给她带回去半块桂花糕,她愣是含在嘴里舍不得咽,说要留着给爹尝尝。”
话刚落音,收购铺那边“哐当”一声,跟着就是明宇的惊叫,又急又响:“这虫子是金的!会发光!”
汪曼春和绣娘赶紧过去,只见明宇踮着脚扒着柜台,小手指着木盒里的长命锁,眼睛瞪得溜圆,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上。
明楼正用细棉签蘸着酒精擦银锁上的缝隙,闻言直笑:“这是银锁氧化的光泽,不是虫子。”
他把长命锁举起来,对着阳光转了转,锁身上的缠枝莲在光下流转着温润的银光,“你看这莲花,瓣尖还带着点弧度,当年打锁的师傅定是花了心思的。”
汪曼春凑近一看,锁扣处的“平安”二字虽浅,却笔笔端正,像位老人在轻声念叨着祝福。
“这字刻得真用心,”她转头对绣娘说,“等清理干净了,挂在妞妞脖子上,保准比啥都吉利。”
绣娘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声音有点发颤:“俺……俺咋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汪曼春拍了拍她的手,“你寄卖的绣品帮衬了店里的生意,这锁就当是谢礼,再说,孩子戴着好看,我们看着也欢喜。”
绣娘攥着新换的花布,布上的碎花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她给汪曼春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嘴里还哼起了小调,那调子跟着风飘出老远,甜丝丝的。
傍晚的夕阳把诸天阁染成了金红色,明萱抱着陶罐跑进来时,罐口的热气混着槐花香扑了满脸。
“张婶说这槐花是今早刚摘的,带着露水呢!”
她把陶罐往桌上一墩,金黄的槐花饼上还撒着白芝麻,在灯光下闪着油光,“她说等孩子上学了,就来我们的店铺帮忙缝补衣裳,不要工钱,就想跟着学学认字,说不能总当睁眼瞎。”
汪曼春拿起一块饼,刚咬一口,就被槐花的清甜裹住了,麦香里混着芝麻的香,不油不腻。
“让她来就是,明悦在学堂里教孩子们念书,多个人作伴更热闹。”
她把饼递到明楼嘴边,见他咬下去时嘴角沾了点芝麻,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脸颊,心里软软的,“对了,李大爷的孙子明天过周岁,要不把那长命锁先借给他家戴一天?图个喜气,回头再给妞妞。”
明楼点头,拿起块饼塞给明宇,看着他吃得满脸都是碎屑,笑道:“这主意好,老物件就得多沾沾喜气,才更有灵性。”
夜里的油灯下,明楼正用细砂纸打磨长命锁,银面渐渐亮得能照见人影,“平安”二字愈发清晰,像浸在水里似的温润。
汪曼春坐在对面纳鞋底,麻绳穿过布面的“沙沙”声,和明楼打磨银锁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曲子。
“绣娘男人的铺子要是开起来,”汪曼春把线在指尖绕了绕,“我们后院的菜吃不完,就给他们送去些,都是自家园子里种的,新鲜。”
明楼放下砂纸,拿起绒布擦银锁,锁身映着灯光,闪闪烁烁。
“我明天去打木匾,周先生的字苍劲,‘诚信为本’四个字定能镇住场子。”
他忽然笑了,“你说,等妞妞长大了,会不会也跟着她娘学绣活?”
汪曼春也笑了,手里的针线在鞋底穿梭得更快:“那可说不准,不过瞧妞妞那机灵劲儿,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窗外的呼兰河还在流,水声比白日里柔了些,像母亲哼着的摇篮曲。
(醒木一拍)
呼兰河水浑浊的浪头拍打着岸边的青石,溅起的水花带着河泥的腥气,却把两岸的柳树滋养得愈发繁茂。
柳条垂在水面上,被浪头打湿了梢头,风一吹,便悠悠地荡开,像无数条绿丝带在水面上轻轻拂动,搅得河水里的碎光晃晃悠悠,煞是好看。
诸天阁的药铺里,汪曼春正用铜碾子碾苍术,碾子在石槽里慢慢转动,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苍术的碎末簌簌落在竹筛里,细得像面粉。
药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柳花香,在屋里弥漫开来,清清爽爽的,闻着就让人心里安定。
忽然,前院的铜铃“叮铃铃”响得欢快,那是客人掀门帘时碰响的,跟着就传来绣娘带着笑意的声音:“汪老板娘在吗?”
汪曼春擦了擦手,拍掉指尖的药粉迎出去,见绣娘怀里的蓝布包鼓囊囊的,手里还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是妞妞。
小姑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小花袄,辫子梢上绑着红头绳,怯生生地攥着绣娘的衣角,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柜台里的玻璃糖球。
那些糖球五颜六色的,在日头下闪着光,像一串串小灯笼,勾得孩子直咽口水。
“这是俺家妞妞,在家听说要来诸天阁,哭闹着非要跟着,说想瞧瞧婶子这儿的稀罕物件。”
绣娘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放,脸上的红晕比上次更浓,“俺男人的铺子定下了,就在隔壁巷口,下月初就能开张,特意来谢谢您和明掌柜帮着打招呼,那房东刘大爷,一听是你们举荐的,立马就松了口,租金还降了两成,这可帮俺们省了不少钱,真是不知道咋感谢才好!”
她打开布包,里面除了精致的绣品,还有一双虎头鞋。
鞋面上的老虎头绣得栩栩如生,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布底,扎实得很。
老虎的眼睛用黑绒布缝的,圆溜溜的,中间还钉了颗小珠子当眼珠,透着股机灵劲儿。
胡须用细黄线绣的,微微翘起,跟真老虎的胡须似的,透着股威风。
“这是给明宇做的,”绣娘把虎头鞋往汪曼春手里塞,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上次见他蹲在旁边看俺绣活,想必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不值啥钱,是俺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
汪曼春拿起虎头鞋,指尖触到鞋里的棉线,暖乎乎的,针脚里都透着用心。
她笑着从柜台里拿出两颗玻璃糖球,往妞妞手里塞:“拿着吃,甜滋滋的,含在嘴里慢慢化。”
又对绣娘说:“你这手艺,多精巧啊!嫌弃啥,明宇见了准得乐疯了!”
妞妞把糖球紧紧攥在手心,抿着嘴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门牙,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婶子。”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甜丝丝的,听得人心里发软。
正说着,明楼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从前院走进来,油纸外面还冒着热气,里面是从外面买的芝麻烧饼。
芝麻的香气老远就能闻到,勾得人食欲大开。
“李大爷刚烤好的,热乎着呢,快尝尝!”
他把烧饼递给绣娘,见妞妞盯着烧饼咽口水,小喉咙一动一动的,又拆了一个递过去,语气温柔:“慢点吃,别烫着舌头,小心点。”
妞妞小口咬着,糖球在嘴里慢慢化了,甜味混着烧饼的芝麻香,甜得她眯起了眼睛,小脸上满是满足,跟吃了啥山珍海味似的。
绣娘看着女儿的样子,眼圈有点红,声音带着点哽咽:“这份情俺记着,以后你们这里要是有缝缝补补的活,尽管找俺,分文不要,保证给做得妥妥帖帖的,放心!”
送走绣娘,汪曼春把虎头鞋往刚跑进来的明宇手里一塞:“你绣娘婶子给你做的虎头鞋,看看喜不喜欢?”
明宇正跟明萱抢着看新到的话本,一见到鞋上的老虎头,立马把话本扔了,举着鞋在院里转圈跑,嘴里嚷嚷着:“像真老虎!我要穿着它去河边吓跑小鱼!”
惹得明悦和明萱在一旁直笑,说他是个小调皮,没个正形。
傍晚时,王商人的婆娘又来了,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摘的桃儿,个个饱满,粉白的桃尖上还沾着细细的绒毛,看着就新鲜水灵。
“俺家那口子让俺送来的,说前阵子麻烦汪老板娘看山参,心里过意不去。”
她拉着汪曼春的手就往药铺走,语气热络得很,“其实是俺自己想来,听说你这儿有专治头疼的方子,俺这老毛病又犯了,夜里总睡不好,整个人都没精神,难受得紧。”
汪曼春让她坐下,给她号了脉,又看了舌苔,沉吟片刻,取了些川芎、白芷,还有几味辅助的药材,配成药包:“回去用纱布把药包好,跟鱼头一起炖,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喝三次就差不多能好,保管见效。”
王婆娘千恩万谢,临出门时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汪老板娘,俺家那口子要是再胡咧咧说些不着调的,你别理他,他就是那性子,见着能干人就想巴结,没别的坏心眼,您多担待!”
汪曼春忍不住笑了,拍拍她的手:“嫂子放心,都是正经生意,不会在意的。”
等王婆娘走了,明楼从外面进来,“听见你们说话了,”嘴角带着笑意,“这王婆娘倒是个实在人,比她男人靠谱多了!”
“可不是嘛,比她男人强多了。”
汪曼春收拾着桌上的药包,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张寡妇寄卖的字画,买主派人来取了,还说挺满意,让我们再留意着找几幅晚清的扇面,有合适的就给他留着,价钱好说。”
明楼点头:“李大爷说,城西的老张家有几箱旧物,说不定里面就有,明天我去看看,碰碰运气。”
他顿了顿,又说:“绣娘男人的铺子开张,我们送点啥好?总得知会一声,贺贺喜。”
汪曼春想了想,眼睛一亮:“送块‘诚信为本’的木匾吧,请街上的周先生写,他的字苍劲有力,挂着也体面!做生意嘛,诚信最要紧,这比啥都强!”
夜里,孩子们都睡熟了,小脸蛋在灯下透着红扑扑的光,跟熟透的苹果似的。
窗外的呼兰河还在流,水声比白日里沉了些,像在低声哼着支悠长的调子,催眠曲似的。
怎么样,各位看官,您要是觉得这段故事有趣,别忘了给我点个赞和评论!
欲知后续如何,我们就期待他们新的精彩故事,明天请听下回分解!您们可一定要继续来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