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开篇五字,犹如一声惊雷炸开,隆隆作响。
一种物是人非,江山易主的巨大荒诞与悲凉,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城春草木深。”
昔日繁华的都城,只剩疯长的草木,这死寂的繁荣,比满目疮痍更凄惨。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天地万物,花鸟草木,皆因这国破家亡之痛而共悲,这是何等深沉的移情,何等彻骨的哀伤?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战乱的残酷!
亲情的珍贵!
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最朴素也最深刻。
字字血泪!
句句辛酸!
“白头搔更短,
浑欲不胜簪。”
焦灼、无奈、悲愤到了极致,连白发都搔短,连发簪都无法承受的意象。
短短两句!
将乱世人的无力与煎熬,描写的淋漓尽致。
一首诗!
短短四十字!
却犹如一幅浓墨重彩,饱含血泪的悲惨画卷,在每个人眼前徐徐展开。
又好似一声声沉重的丧钟,敲击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带来窒息般的震撼。
这一次,没有立刻爆发的喝彩,没有狂热的呼喊,只有长久、压抑的沉默。
以及令人心魂俱颤的悲凉与悲悯情怀的敬畏。
许多人低下了头,眼眶湿润,胸口堵得发慌。
楼梯拐角暗影处,柳如烟听到这首诗的第一个字时,娇躯便是剧烈一颤。
“国破”、“草木深”、“恨别”、“烽火”等字眼好似冰冷的箭矢,刺入她内心最脆弱的记忆。
柳如烟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化作断线的珍珠,从白皙的脸颊滑落。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贝齿深深陷入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啜泣声。
但瘦削的香肩,却因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
几乎一模一样的漂泊之痛、家国之思、物是人非的苍凉,与她内心深处隐藏的伤疤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
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悲痛与感同身受,几乎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吞噬。
这首诗写的不是诗,是她的魂!她的根!她午夜梦回时不敢触碰的痛!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诗意蕴含的压抑与窒息,几乎凝固了空气。
整个五香馆都沉入了一片悲怆的深海,无人出声。
许久。
轰!!!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长叹,随之而来的,是猛烈、深沉的沸腾与爆发!
“呜呼——哀哉!”
之前那位白发苍苍,身着儒袍的老者,竟再也顾不得平日仪态,当众以袖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悲切苍凉,闻者无不动容:
“屈原再生,亦不过如此!不,此情此景,此诗此痛,犹有过之啊!”
“老夫想起了当年洛阳陷落,宫阙成灰,草木疯长于御道之景啊!”
“这……这是诗史!是血泪写就的诗史!”
“痛煞我也!”
之前那个看似粗豪的虬髯武将,此刻也是虎目含泪,泛着赤红: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老子当年随陛下征战薛举、刘武周,数月不得家音,最懂这其中滋味!”
“这李公子……他……他怎能把咱们这些刀头舔血的丘八之心思,看得这般透彻,写得这般戳心窝子!让人想哭都哭不出声啊!”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移情于物,物我同悲!此等笔力,已非人力匠心,而是天心!”
“是天以李公子之口,道尽这乱世苍生,黎民百姓的共同悲苦啊!”
“字字血泪!句句惊心!短短四十字!写尽一部亡国痛史!此乃千古绝唱!”
“此文当悬于国门,警示后人!当传于边塞,激励将士不忘家国之根!”
“李公子非是寻常词人,实乃诗史!他以笔为刀,蘸着血泪,刻下了这时代最深最痛的伤痕!”
“字字沉着,意境直似《离骚》之哀愤!”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看似极平常语,然以境苦情真,遂同于《六经》中语之不可动摇!”
“凄凉含蓄,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
赞誉声、痛哭声、激动的呐喊声、拍案叫绝声……不绝于耳,久久不绝。
许多宾客一边情不自禁地流着热泪,一边用嘶哑的声音高声赞叹。
五香馆内,呈现出一派悲壮而热烈的场景。
【叮!人前显圣成功!强烈震撼五香馆所有人!显圣值+!】
玉螺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这前所未见的景象,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她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情,用几近哽咽的声音宣布结果,清晰传入全场:
“第三轮‘亡国’题魁首……彭城李煜公子《春望》,诸位可有异议?”
回应她的,是雷鸣般的掌声,无人有任何异议。
楼梯的暗影处。
柳如烟缓缓松开了死死捂住嘴的手,唇上赫然留下一排清晰的齿印。
她不再压抑,任由那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般肆意流淌,沾湿了衣襟。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凝望着顶层包房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位李公子,不仅懂词之婉约,懂愁之千丝。
更懂亡国之痛彻骨髓,飘零之苦海无边!
他,究竟是谁?是上天派来解开她心锁的人吗?
不多时。
青衣丫鬟将一枚新的玉笺恭敬递上。
玉螺展开,目光扫过,心中又是一凛,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清晰:
“诸位,如烟姑娘亲定的第四轮题目是——悼亡之哀!时限一炷香!”
“‘悼亡之哀’?”
听到这两个字,台下先是片刻的茫然,随即响起一片嗡嗡的窃窃私语。
许多人直接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脑袋都大了。
“这……这位如烟姑娘……她的心思,怎地一个比一个沉郁悲切?”
“相思之苦,家国之愁,亡国之痛,如今竟又轮到了悼亡之哀……她……她究竟经历过何等往事?”
“罢了罢了,此等题目,情深意重,非亲身经历者不能道其万一,非我等所能企及,还是……还是静候李公子大作吧。”
“正是,此等情感,强写不得,写出来亦是矫揉造作,徒然贻笑大方。”
“唉,这如烟姑娘,出的题目真是一轮比一轮刁钻,一轮比一轮骇人啊!”
“悼亡……这要如何落笔,才能不落俗套,直击人心?”
一时间。
有超过大半还存着些许侥幸心理,想要挑战一下的才子,直接放弃挣扎。
更有甚者,开始低声讨论,猜测那位李公子,此番又将拿出何等惊世之作。
整个五香馆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仿佛彻底成了李煜一人的独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