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像条游鱼,划破西郊凌晨的薄雾。周晨盯着导航屏幕上闪烁的红点,距离洛氏生物研究所还有五公里。副驾驶座上的洛羽始终没说话,只是频繁地看后视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追赶他们。
“还有多久?”周晨打破沉默,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手机里陈医生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秦雨体温升至39度,皮肤红斑扩散,像是……寄生体在加速活性化。】
洛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穿过前面的涵洞就到了。研究所建在废弃的军工厂里,外围有三道电子围栏。”他从储物格里翻出个黑色手环,“这是内部人员的身份识别器,我母亲留下的。”
手环内侧刻着细小的“19”,是洛羽母亲——19号受试体的编号。周晨想起那枚胚胎冷冻管,忽然明白洛振海的实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停,他用自己的血脉做赌注,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容器”,而洛羽和林媛,不过是这场疯狂游戏里最新的棋子。
轿车驶过涵洞时,头顶的灯泡忽明忽灭,在洛羽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忽然开口:“1998年的火灾后,林媛不是被收养,是被洛振涛藏起来了。”
周晨猛地踩下刹车,轿车在碎石路上滑出半米。“你说什么?”
“我查到的领养记录是伪造的。”洛羽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洛振涛一直在给她注射抑制剂,让她保持沉睡。直到上个月,他发现‘血月’寄生体的活性开始下降,才不得不让她苏醒——也就是你们在废弃教学楼找到她的那天。”
这个真相像块冰锥扎进周晨的太阳穴。他想起秦雨被寄生的那个晚上,林媛的寄生体说过“姐姐,我等了你好久”——原来不是对秦雨说的,是对那个控制她二十七年的洛振涛说的。
涵洞外突然亮起刺眼的光柱,三辆越野车横在路中间,车灯照得人睁不开眼。周晨迅速倒车,却发现后路已被另一辆卡车堵住。他摸出枪的瞬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周警官,别来无恙?”洛振涛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虚伪的笑意,“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参观下研究所的新成果?”
洛羽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扯下车载电台的线,调出加密频道:“李局,我们被包围了,位置在……”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震动,一枚催泪弹砸在挡风玻璃上,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周晨一脚踹开车门,拉着洛羽滚进路边的排水沟。催泪瓦斯灼烧着喉咙,他看见十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围了上来,手里的电击棍在夜色中闪着蓝光。洛振涛站在越野车旁,手里把玩着个银色的遥控器,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
“抓住他们!活的!”
混乱中,周晨瞥见洛羽将那个黑色手环塞进他手心,同时按住他的后颈低声说:“备用档案室在研究所b区的地下三层,密码是秦雨的生日。记住,找到‘血月’的原始样本,那是唯一能救她们的东西。”
温热的液体溅在周晨的手背,他抬头就看见洛羽的肩膀绽开朵血花。穿黑西装的人已经扑了上来,周晨翻身踹倒一人,顺势夺过电击棍,电流击中另一人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烟雾中,他看见洛羽被按在地上,洛振涛正用脚踩着他的背,手里的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小侄子,你以为藏起母本就能阻止我?太天真了。”
周晨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洛羽是故意吸引火力,好让自己脱身。排水沟的水流进袖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秦雨还在等他,林媛还在研究所里,那个隐藏了二十七年的秘密,绝不能烂在这里。
他滚进涵洞深处的阴影,听着身后传来洛羽的闷哼声和洛振涛的狂笑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新的短信,发信人是秦雨,内容只有三个字:“我来了。”
周晨的心脏骤然缩紧。她怎么会来?
当他绕过包围圈,摸到研究所外围的铁丝网时,冲天的火光已经照亮了夜空。爆炸声如同闷雷般接连响起,冲击波掀起的热浪烤得皮肤生疼。他终于明白洛振涛的如意算盘——他根本不在乎研究所里的资料,他要的是毁尸灭迹,连同林媛、洛羽,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血月”母本,一起炸成灰烬。
“后生,快退后!”一个穿消防服的战士拽住他,“里面的化学品爆炸了,随时可能二次坍塌!”
周晨指着火光最盛的区域:“那里是不是b区?”
战士点点头:“是啊,听说存放着最危险的样本。刚才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冲了进去,说是要找什么人……”
周晨的血液瞬间冻结。穿白大褂的女人——是秦雨!
他挣脱战士的手,用洛羽给的手环刷开侧面的小门。高温让空气都在扭曲,烧焦的混凝土块从头顶坠落。b区的标识在火光中摇摇欲坠,他刚冲进去就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钢筋上,疼得眼前发黑。
恍惚中,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废墟里,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秦雨的白大褂已经被烧得破烂不堪,脸上沾着烟灰,却死死护着怀里的人——林媛的眼睛紧闭着,后颈的梅花胎记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光,皮肤下的血管像赤鳞蛇般蠕动。
“周晨!”秦雨的声音嘶哑,“快!她体内的寄生体要失控了!”
周晨爬过去的瞬间,林媛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是纯粹的血红色。她的手猛地抓住秦雨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姐姐……月亮要出来了……”
“血月”!周晨猛地想起实验日志里的描述——寄生体在满月之夜会达到活性巅峰,而今晚,正是农历十五。
爆炸声再次响起,头顶的横梁带着火星砸落。周晨扑过去将两人护在身下,碎石砸在背上,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恍惚中,他听见秦雨在念着什么,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又像是复杂的公式。林媛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血红色的瞳孔慢慢褪去,皮肤下的赤鳞蛇纹路也变得黯淡。
“她暂时稳定住了。”秦雨的额头抵着林媛的,两人后颈的梅花印记在火光中同时亮起,“我们是双胞胎,我的基因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寄生体。”
周晨的震惊还没褪去,就看见秦雨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U盘:“这是我在陈医生的办公室找到的,是洛振海留给你的。他说……只有你能解开最后的密码。”
U盘插入手机的瞬间,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画面里的洛振海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坐在一间简陋的实验室里,身后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个模糊的人影。
“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老人的声音带着解脱,“‘血月’寄生体的真正来源,不是我的妻子,是1943年日军遗留的生化武器。洛家的先祖曾参与过这个项目,我不过是在替他们赎罪。”
培养舱的灯光亮起,里面的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个穿着和服的年轻女人,额头上嵌着块红色的晶体,和林媛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她是‘血月’的第一个宿主,也是唯一能完全掌控寄生体的人。”洛振海的声音带着痛苦,“我用她的基因培育出73号林媛,本想研究解毒剂,却没想到……”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培养舱的编号上——“73”。
周晨的呼吸骤然停止。原来林媛不只是实验体,她是日军生化武器的延续,是洛家罪孽的活证据。洛振涛要炸掉研究所,根本不是为了夺权,是为了掩盖这个足以让洛家万劫不复的秘密。
“找到了!”秦雨突然指向墙角的保险柜,“洛振海的日记里提过,b区的保险柜藏着‘血月’的克星!”
周晨用消防斧劈开保险柜,里面没有药剂,只有个黑色的金属盒。打开的瞬间,他和秦雨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里面装着半块玉佩,上面刻着赤鳞蛇的图案,断裂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秦雨的声音发颤,“我奶奶留给我的遗物,说我出生时就戴着它,后来弄丢了……”
周晨的目光落在玉佩内侧的刻字上:“1943,血月之契。”他突然想起林媛刚才的话,“月亮要出来了”——今晚是满月,也是“血月”寄生体最活跃的时刻,而这半块玉佩,很可能就是解除寄生的关键。
“把它合起来!”林媛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小女孩的稚嫩,而是带着那个和服女人的清冷,“完整的血月佩,能镇压所有寄生体。”
秦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果然挂着另一半玉佩。当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的瞬间,耀眼的红光从接缝处迸发,形成个巨大的赤鳞蛇虚影,盘旋着冲上夜空。
爆炸的轰鸣声仿佛在瞬间静止,林媛身上的血管渐渐恢复正常,血红色的瞳孔也褪去了颜色。秦雨的皮肤下,那些凸起的血管正在消退,后颈的梅花印记变得越来越淡。
周晨的手机突然亮起,是段自动发送的录音,来自洛羽的加密号码。背景里能听到洛振涛的怒吼和枪声,洛羽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周晨,对不起……1998年的火灾,我也在场……是我打开了实验室的门,想救我母亲……却没想到……”
录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赤鳞蛇的虚影渐渐消散,天空中的满月被乌云遮住。周晨抱着昏迷的林媛,秦雨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看着彼此身上消退的痕迹,一时说不出话来。
废墟之上,消防车的鸣笛声渐渐清晰。周晨瞥见洛振涛被警察按在地上,他的白衬衫沾满血迹,嘴里还在疯狂地喊着:“你们毁了洛家!你们都得死!”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周晨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刚才洛羽被带走的方向。月光下,他看见排水沟里的血迹蜿蜒着伸向涵洞深处,尽头的阴影里,放着个银色的金属罐——正是洛羽说的“血月”母本。
罐子旁边压着张纸条,是洛羽的字迹:“母本已处理,勿念。告诉秦雨,她后颈的印记,是我母亲用最后的力量封印的,永远不会再复发。”
周晨的指尖抚过纸条上的折痕,忽然明白洛羽为什么要吸引火力——他早就打算用自己做诱饵,毁掉那个困扰了他们两代人的“血月”母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周晨扶着秦雨走出警戒线。陈医生带着医护人员迎上来,给她们披上毯子。秦雨的目光越过废墟,落在远处的香樟树上,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手背上的月牙形疤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夏侯峰。”周晨低声说。
“让他走吧。”秦雨的声音很轻,“他只是想救他的母亲和妹妹。”
周晨握紧手里的玉佩,忽然想起洛振海日记的最后一页:“所有寄生,皆是共生;所有仇恨,皆因爱起。”或许从1943年那个血月之夜开始,这场跨越三代的恩怨,就注定要在爱与牺牲中,找到最终的和解。
消防车还在喷水,水雾中,林媛被抬上救护车,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平静的表情。秦雨的神经痛没有再发作,后颈的梅花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洛振涛被押上警车时,还在疯狂地咒骂着什么,但没人在意了。
周晨站在灰烬之上,看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他知道,故事还没有结束——洛氏集团的根基早已腐朽,那些隐藏在实验室深处的秘密,那些被“血月”寄生体改变的命运,还有洛羽是否真的存活,都还笼罩在迷雾里。
但至少此刻,秦雨的手是温暖的,玉佩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远处的城市已经苏醒,传来熟悉的喧嚣。或许灰烬之下,正有新的生命在悄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