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年冬月中旬,蜀南盐市的晨雾还未散尽,陈琅已握着两卷泛黄的盐引,站在泸州城外的茶寮里。竹桌对面,南诏商人段摩柯摩挲着盐引上 “大周皇商司” 的朱印,眼底的贪婪藏都藏不住 —— 这十口盐井的半年引票,足够他在大理王城换一座镶金的宅院。“陈大人爽快!” 段摩柯将一卷兽皮地形图推过桌角,“这是大理洱海以西的粮道详图,连段太子的私仓位置都标在上面,保准周军能一举断了他们的命脉。”
陈琅指尖抚过兽皮上炭笔勾勒的线条,看似细密的标注里,却藏着致命的破绽 —— 图中 “龙尾关粮道” 标注着 “可容五马并行”,可三日前皇城司探子传回的密报明明写着 “龙尾关西侧为断崖,仅容单人攀援”。他不动声色地将地形图卷好,指尖在袖中捏碎了半块干茶:“段商客的诚意,陈某记下了。盐引明日便让转运司送来。” 待段摩柯欢天喜地离去,陈琅立刻召来军器局匠师,将地形图拍在案上:“把这虚标处的‘破绽’,改成请君入瓮的陷阱。”
三日后,龙尾关东侧的峡谷里,周军的攻城器械正被 “精心” 伪装。原本锋利的云梯被锯断几根横木,看似一推就倒;投石机的配重石块换成了空心陶瓮,表面还泼上泥浆,装作废弃已久的模样。陈琅站在峡谷顶端,看着士兵们将弩箭藏进岩缝,嘴角勾起冷笑:“大理军若信了这假图,来偷袭咱们的‘粮道’,正好让他们尝尝箭雨的滋味。” 他特意嘱咐副将:“等他们钻进峡谷,先放两百箭,再推滚石,别让一个活口跑出去报信。”
与此同时,杨盛的营帐里却弥漫着焦虑。本该用于焚毁粮仓的五十罐火药,因蜀地连日阴雨,尽数受潮 —— 打开药罐,里面的火药结成硬块,点燃后只冒黑烟,连火星都溅不出来。“废物!” 杨盛将药罐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混着受潮的火药散了一地,“没有火药,怎么烧他们的粮仓?” 帐外突然传来老卒的声音:“将军,咱们之前烧藤甲军时用的火油,不怕潮啊!”
杨盛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光芒。他立刻命军需官清点火油,不多不少,正好有三百罐 —— 都是之前平静海叛乱时剩下的,用厚陶罐密封着,一点潮气都没渗进去。“挑五十名死士,会说大理话的优先!” 杨盛翻出大理民夫的麻布衣服,“都给我乔装成运粮的,混进大理的粮队里!” 死士们迅速换装,脸上抹上泥灰,扛着空粮袋练习大理方言,连走路的姿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 他们要扮成被强征的民夫,跟着大理粮队,直捣粮仓。
入夜,洱海边的粮道上,一支大理运粮队正缓缓前行。火把的光芒映着士兵的刀鞘,也映着 “民夫” 们低垂的头颅。杨盛扮作队尾的民夫,腰间藏着两罐火油,手心全是汗 —— 前方就是大理的粮仓,守仓的士兵正提着长矛盘查。“干什么的?” 守兵喝问,长矛尖几乎戳到杨盛的胸口。“段太子要的粮草,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杨盛故意用生硬的大理话回话,同时递上伪造的腰牌 —— 那是之前从俘虏身上搜来的,刻着段氏的图腾。
守兵接过腰牌看了一眼,不耐烦地挥手:“进去吧,快点卸粮!” 杨盛松了口气,跟着队伍走进粮仓。借着卸粮的机会,他悄悄给其他死士使了个眼色 —— 有的死士将火油倒在粮堆底部,有的则把火油罐藏在立柱后,只等约定的信号。
三更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巡逻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待他们刚转过拐角,杨盛猛地从阴影中窜出,点燃手中火把,奋力掷向早已浸满火油的粮堆。“轰” 的一声巨响,冲天火光瞬间撕破夜幕,滚滚浓烟如狰狞巨兽,眨眼间便将整个粮仓笼罩。
“有敌袭!” 守兵惊恐的呼喊声划破夜空。说时迟那时快,早已埋伏好的死士们齐刷刷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如饿虎扑食般冲入守兵队伍,刀光剑影间,厮杀声四起。杨盛手持长刀,左劈右砍,眨眼间便砍倒两名守兵。就在他准备继续突进时,冷不防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噗” 的一声射中他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他身形一晃,但他咬着牙,猛地将箭拔出,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烧!把所有粮堆都烧了!” 杨盛强忍剧痛,挥舞着带血的长刀,大声指挥着。火势借着风势,如同一条疯狂的火龙,迅速蔓延。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还有粮仓木梁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交织在一起。不多时,整个粮仓都陷入火海,冲天的火光将远处的洱海水面都染成了血色,映照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粮道之战。
当最后一罐火油被掷出,杨盛带着幸存的二十多名死士突围。身后的粮仓还在燃烧,噼啪的爆裂声中,传来大理士兵的哀嚎 —— 那是他们仅存的三个月粮草,如今尽数化为灰烬。
消息传到大理军大营,段素顺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马鞭都被捏断:“周军!朕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可愤怒挡不住饥饿 —— 次日清晨,大理军的士兵就开始哗变,有的抢剩下的干粮,有的直接逃跑。周军趁机发起进攻,李重进率主力冲阵,杨盛则率骑兵从侧翼夹击,大理军溃不成军,连龙尾关都丢了。
柴荣站在中军帐前,望着远处的火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陈琅走到他身边,递上一杯温茶:“陛下,大理的粮道已断,接下来,就该收复滇西了。” 柴荣接过茶,咳嗽了两声,却难掩眼中的光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招,用得好!” 远处传来周军的欢呼声,那是胜利的声音,也是大周在西南战场彻底扭转颓势的信号。
而在苍山深处,段素顺带着残兵逃跑,望着身后追来的周军,眼中满是绝望 —— 他以为用假图能算计周军,却没想到反被周军算计,丢了粮仓,也丢了大理的命脉。这场粮道反制战,不仅让周军站稳了脚跟,更让大理彻底失去了与大周抗衡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