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八年十月初一，成都西市的绸缎铺前，商户张掌柜正满头大汗地清点铁钱。一个江南客商要买下十匹蜀锦，按市价每匹需铁钱两千文，十匹就是两万文 —— 换算下来，竟是足足六百斤铁钱。四个脚夫扛着沉甸甸的铁钱箱，累得气喘吁吁，箱子落地时 “哐当” 一声，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麻。
“张掌柜，这铁钱也太沉了！” 客商擦着额头的汗，抱怨道，“我从江南来，带的都是银子，到了蜀地还得换成铁钱，两千两银子换的铁钱，雇了十辆马车才运过来。下次再做买卖，我真怕这铁钱能把马车压垮！”
张掌柜苦笑点头，拿起一枚边缘磨损的铁钱：“客官您是不知道，咱们蜀地用铁钱快三十年了，千文就重三十斤，买匹锦缎要带二十斤铁钱，缴次税更是得用独轮车推。上个月有个农户缴十石粮的税，光铁钱就扛了三十斤，半道上累倒在田埂上，还是护榷军士兵给扶回来的。”
这样的场景，在蜀地随处可见。铁钱笨重、价值低，不仅商户交易不便，连百姓日常购物都受影响 —— 买两斤盐要带六斤铁钱，打一壶酒要揣着半斤重的铁钱，久而久之，蜀地贸易日渐冷清，连江南客商都不愿频繁往来。陈琅在茶山巡查时，听茶农、商户抱怨了不下十次，心中早已埋下改革货币的念头。
十月初三，陈琅带着一份《蜀地货币改革疏》，前往保宁军大营拜见张永德。“张将军，蜀地铁钱之困，已严重阻碍经济复苏。” 陈琅将疏奏递过去，指着上面的记载，“去年蜀地商税，因铁钱运输不便，迟缴、欠缴者达三成；茶农卖茶，常因铁钱太重，宁愿以茶换粮，也不愿收铁钱。臣恳请在蜀地试点发行纸币‘交子’，解百姓与商户之困。”
张永德接过疏奏，仔细翻阅。他虽常年治军，却也深知经济对军政的支撑作用 —— 若蜀地贸易停滞，军饷、粮草供应都会受影响。“陈大人这主意好！” 张永德放下疏奏，语气恳切，“只是这纸币如何确保信用？若百姓不认，反而会引发混乱。”
“臣已有方案。” 陈琅胸有成竹，“其一，以蜀地千亩茶山、二十处盐井为担保，每贯交子可兑换铁钱千文或盐一斤，皇商司兜底，绝不让百姓吃亏；其二，先在成都、绵州试点，皇商司旗下粮铺、茶市率先接受交子，再带动商户跟进；其三，用蜀地特产桑皮纸印刷，加盖双印、印山川图案防伪，确保无法仿造。”
张永德听完，当即拍板：“好！我这就与你联名奏报陛下，恳请批准试点交子！”
十月初八，柴荣的批复抵达成都 ——“准陈琅所奏，设‘交子务’于成都，全权负责交子发行，张永德派军协助护卫，确保试点顺利。” 陈琅立刻行动，在成都城内选了一处临街宅院作为交子务，又从皇商司财算局抽调二十名账吏，专门负责交子的印刷、兑换与登记。
交子的筹备，每一步都透着严谨。桑皮纸是蜀地独有特产，纤维细密、质地坚韧，寻常纸张根本无法仿制；印刷时，先用朱砂印上蜀地山川图案 —— 青城山的轮廓、岷江的水流，每批交子的图案细节都略有差异，如有的批次岷江旁多画一株芦苇，有的批次青城山巅多添一朵云，只有交子务的账吏能辨别；最后加盖皇商司的朱红大印与蜀地巡抚司的青铜印，两印交叠，缺一不可。
“这交子，比铁钱轻便多了！” 账吏们拿着刚印好的交子，兴奋地传递着。一张交子长三寸、宽两寸，上面印着 “一贯” 字样，却只有几钱重，十张交子就能抵得上六百斤铁钱的价值。
十月十五，交子正式在成都、绵州试点流通。交子务前张贴着告示，详细写着 “一贯交子兑铁钱千文 \/ 盐一斤”“伪造交子者斩” 等条款，护榷军士兵在旁维持秩序，防止有人哄抢或闹事。
第一个兑换交子的是张掌柜。他抱着五百斤铁钱来到交子务，换了五贯交子，捏着薄薄的纸片，激动得手都在抖：“这五贯交子，比五百斤铁钱好带多了！以后再跟江南客商做生意，再也不用扛铁钱了！”
江南客商得知后，也赶紧将带来的银子换成交子。“一贯交子兑千文铁钱，还能兑盐，比带银子方便多了！” 客商拿着交子，直接去绸缎铺买了十匹蜀锦，只用两张交子就完成了交易，比之前扛六百斤铁钱省事百倍。
皇商司的示范作用，很快带动了商户跟进。惠民粮铺、茶市、药材行纷纷挂出 “接受交子” 的牌子，甚至街头的小吃摊，都开始收交子。一个卖汤圆的老汉，接过顾客递来的一贯交子，笑着说：“以前收铁钱，每天都要数得手抽筋，现在一张纸就搞定，真是太方便了！”
防伪措施也发挥了作用。试点第三日，有个混混想伪造交子 —— 用普通纸画了山川图案，盖了假印，却被交子务的账吏一眼识破。“你这纸不是桑皮纸，图案里岷江旁少了芦苇，印也歪了！” 账吏厉声喝道，护榷军士兵当即上前，将混混押走。此事传开后，再也没人敢尝试伪造交子。
一个月后，交子的成效远超预期。蜀地货币流通效率提升十倍，以往用铁钱交易需半天清点、搬运，如今用交子只需片刻；粮盐贸易量增长五成，江南客商纷至沓来，成都西市每天都挤满了来自各地的商户；百姓缴税时，再也不用扛着沉甸甸的铁钱，一张交子就能完成缴纳，田埂上再也没出现过累倒的农户。
“总掌事，这是交子试点的成效账册。” 苏九算捧着账本，笑容满面，“成都、绵州共发行交子两万贯，兑换率达九成，没有出现一例违约；商户们反映，交易成本降低了三成，粮、茶、锦的销量都涨了不少。”
陈琅接过账本，翻看着上面的数字，心中满是欣慰。他立刻将交子试点的成效奏报汴京，详细描述了 “流通效率、贸易增长、百姓反馈” 等情况，并建议 “待蜀地试点成熟后，将交子推广至荆楚、吴越等地”。
柴荣收到奏报时，正与王朴商议南征南汉的事宜。“陈琅真是能臣！” 柴荣笑着将奏报递给王朴，“交子解了蜀地铁钱之困，还让蜀地经济彻底稳定，这下南征的财赋有了着落！传旨，蜀地新政可逐步推广至荆楚，另外从蜀地茶市、交子带来的利润中，拨出五万两白银，用于南征军饷筹备。”
王朴躬身应道：“陛下英明。蜀地稳定，财赋充足，南征定能一举成功。只是蜀地军政与财权需妥善安排，避免再出现此前赵氏兄弟专权的情况。”
柴荣点头：“朕已有考虑。张永德与陈琅在蜀地配合默契，正好形成制衡。”
果然，没过几日，张永德就向汴京递了奏报，主动提出 “蜀地军政归臣掌管，财权由陈琅负责，互不干涉、相互配合”。原来，张永德见陈琅的经济改革成效显着，百姓对皇商司的认可度远超殿前司，深知财权对蜀地稳定的重要性 —— 与其争夺财权，不如与陈琅形成制衡，既让蜀地安稳，也能让柴荣放心。
柴荣收到奏报，龙颜大悦：“张永德识大体，陈琅善治政，二人制衡，蜀地可长期安定。” 当即下旨批准，正式确立蜀地 “军政 + 财权” 的双轨制衡结构，为后续 “长期镇蜀” 埋下伏笔。
十月末的成都，秋意正浓。交子务前依旧人来人往，百姓们拿着铁钱兑换交子，商户们用交子交易货物，脸上都带着笑容；茶山上，茶农们采摘着最后一批秋茶，交子的流通让他们卖茶更方便，收入也比往年多了三成；保宁军大营里，张永德正与陈琅商议 “冬季边防” 事宜 —— 张永德负责调配兵力驻守松州，陈琅负责保障军粮供应，配合得十分默契。
陈琅站在交子务的窗前，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手中捏着一张刚印好的交子。这张薄薄的纸片，不仅解了蜀地百姓的货币之困，更成了稳定蜀地经济的基石。他知道，交子的试点只是开始，未来若能推广至全国，大周的经济定会更加繁荣，统一天下的大业也会更加顺利。
而汴京的紫宸殿里，柴荣正看着蜀地送来的财赋账本 —— 茶市利润、交子带动的商税增长，数额远超预期。他笑着对王朴说：“有蜀地的财赋支撑，明年南征南汉，定能一举平定！” 王朴躬身附和，心中也明白，蜀地的安定与繁荣，已成为大周统一天下的重要支柱。
蜀地的风，带着交子上淡淡的桑皮纸清香，吹遍了大街小巷。这场以交子为核心的货币改革，不仅彻底解决了蜀地的经济痛点，更构建了 “军政 + 财权” 的制衡格局，让蜀地真正成为大周稳固的疆土。而属于大周的统一天下之路，也因这张小小的交子，迈出了更加稳健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