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上的缠枝莲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鹿筱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攥着袖中玉杵的手指猛地收紧,凹槽里的白尘草粉末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玉泉寺佛前燃尽的香灰。
“云澈澜!”洛绮烟先一步认出那瓷瓶的来历,声音里带着几分厉色,“萧府管家的药瓶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到底掺和了多少事?”
云澈澜却没看她,目光只在鹿筱脸上打转,指尖摩挲着瓷瓶边缘,慢悠悠道:“洛姑娘急什么?这瓶子里的东西,可比我掺和的事有意思多了。”他说着抬手,将瓷瓶倾斜,倒出一点黑色的碎末在掌心,风一吹,竟飘出淡淡的辛辣气——正是乌头根茎特有的味道。
鹿筱的脑子“轰”地炸开。早春杏袖口的黑碎屑、玉杵里的白尘草、如今云澈澜手里的乌头……这三样东西像串珠子似的,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而线头,似乎就攥在柳梦琪手里。
“你从哪里弄来的?”鹿筱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发颤。她必须知道这瓷瓶的来历,否则林茹筠的死,她这辈子都洗不清。
云澈澜却偏不直接回答,反而看向地上还在“哭”的柳梦琪,似笑非笑:“柳公主,你说这瓶子,若是送到大理寺去,会不会有人认出,这是你前几日让丫鬟偷偷从萧府管家房里拿走的?”
柳梦琪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时眼眶虽红,眼底却满是惊慌,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个装香料的锦囊,此刻却空着。鹿筱看得清楚,方才柳梦琪扑过来时,腰间的锦囊被马车车辕勾了一下,当时她只当是布料摩擦,现在想来,那锦囊里装的,恐怕就是这乌头碎末。
“你胡说!”柳梦琪猛地爬起来,额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流,却顾不上疼,“我根本没见过什么药瓶!是你故意栽赃我!”
“栽赃?”云澈澜挑眉,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扔在柳梦琪面前,“这是你丫鬟在药铺买乌头时,掌柜画的画像,你要不要看看,跟你那贴身丫鬟有几分像?”
柳梦琪低头去看,纸上面的人像虽简,却把她丫鬟眉间那颗痣画得清清楚楚。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又摔倒,亏得旁边的蒙古国护卫及时扶住她。
夏越也看清了纸上的画像,再看向柳梦琪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柳梦琪,你真的买了乌头?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茹筠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不是我!”柳梦琪还在挣扎,声音却没了之前的底气,“我只是……只是想让鹿筱吃点苦头,没想害死林茹筠!是她自己要吃那药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路人顿时炸开了锅,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响了。鹿筱却注意到,云澈澜的嘴角勾了勾,像是早就料到柳梦琪会这么说。她忽然觉得不对劲——云澈澜怎么会有这么多证据?他好像早就知道柳梦琪的计划,甚至一直在暗中盯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比之前夏越带来的侍卫还要多。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紫色官服,腰间挂着大理寺的令牌,正是大理寺卿。他翻身下马,看到地上的柳梦琪和云澈澜手里的药瓶,脸色一沉:“本官接到报案,说有人在玉泉寺谋害林姑娘,还在这儿聚众闹事,看来是真的了。”
柳梦琪一见大理寺卿,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哭着喊:“大人明察!是鹿筱推我,还害死了林姑娘!跟我没关系啊!”
大理寺卿却没理她,目光落在云澈澜手里的药瓶上:“云公子,这药瓶是重要证物,还请交给本官。”
云澈澜却没立刻递过去,反而看向鹿筱,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鹿姑娘,这证物现在交出去,你可就没机会查萧府管家的事了。你确定,要让大理寺把它带走?”
鹿筱心里一动。萧府管家是萧景轩的人,若是能从管家身上查出点什么,说不定能牵扯出萧景轩诬告她的真相。可若是现在不把药瓶交给大理寺,柳梦琪肯定会继续咬着她不放,她暂时也没办法去查管家的事。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洛绮烟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先把证物给大理寺,稳住局面。萧府管家的事,我让人去查,不会让他跑了。”
鹿筱点了点头,看向大理寺卿:“大人,这药瓶里的乌头,还有方才云公子拿出的画像,都是柳梦琪谋害林茹筠的证据,还请大人明察。”
大理寺卿接过药瓶,又让人把画像收起来,然后对柳梦琪道:“柳公主,麻烦你跟本官回大理寺一趟,配合调查。”
柳梦琪还想挣扎,却被大理寺的人按住了。她看向远处的青色马车,眼里满是求救的神色,可那马车却动了起来,缓缓往街角深处驶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云澈澜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转身对鹿筱道:“鹿姑娘,今日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该怎么谢我?”
鹿筱看着他,心里满是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澈澜却没回答,只是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小瓶子——那瓶子和之前的药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一些。“想知道答案,就来找我。”他说完,翻身上马,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
鹿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摸了摸袖中的玉杵,忽然觉得,这盘棋,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云澈澜,就像是棋盘上最神秘的那颗棋子,没人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们也走吧。”洛绮烟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去听风楼,我已经让人去查赵春杏和萧府管家的下落了。”
鹿筱点了点头,跟着洛绮烟往听风楼的方向走。可她刚走两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下意识地扶住洛绮烟,低声道:“我……我有点不舒服……”
洛绮烟连忙扶住她,脸色一变:“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她刚要喊人,就看见鹿筱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鹿筱!”洛绮烟惊呼一声,抱住她,转头看向周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心里一紧,忽然想起方才云澈澜手里的那个浅色瓶子——难道鹿筱在不知不觉中,中了云澈澜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