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时,药坊的门轴已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鹿筱将装晨露的玉盏塞进竹篮,见风若月正往腰间缠装蛇毒的皮囊,昨夜刚愈合的指尖还泛着淡红。
“若风留着照看药汤,我们快去快回。”风若月将另一把药锄递给鹿筱,晨光透过巷口的薄雾,在青石板上投下两道细长的影子。
木槿花丛生在寒潭西岸的峭壁下,此时花苞刚沾了露水,花瓣边缘卷着细小的冰晶。鹿筱踮脚够到最高处的那朵,玉盏倾斜时,晨露坠在盏底,竟泛起细碎的金光。
“这露水不对劲。”风若月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指尖点向潭面——原本墨色的潭水不知何时变得透亮,水底隐约有青灰色的鳞片在游动,“像是有东西在下面吐息。”
话音未落,潭心突然涌起漩涡,漩涡中心浮出块半露的石碑,碑上刻着“三锁齐鸣,方见归途”八个古字。鹿筱摸出腰间的铜锁,锁身的木槿花印记竟与碑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是秘境的封印。”她刚要将铜锁贴上石碑,却见旋涡里突然窜出条青蛇,蛇鳞上沾着黑色的毒斑,张口便咬向风若月的脚踝。
风若月侧身避开,皮囊里的蛇毒玉瓶却不慎坠入潭中。青蛇发出尖锐的嘶鸣,潭水瞬间翻涌,无数带着毒斑的蛇影从水底钻出,在晨光中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是玄冥老怪的余毒!”鹿筱将玉盏里的晨露泼向蛇群,金光所过之处,毒斑纷纷消融,“这些蛇影是用锁魂散炼化的,怕木槿晨露!”
风若月趁机跃上峭壁,扯下大把带着露水的花枝往下抛。鹿筱踩着花枝腾跃,铜锁在掌心转出圈金光,每道光芒落下,便有一片蛇影化作黑烟。
就在此时,潭底突然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石碑上的古字开始渗出血珠。鹿筱低头,看见自己脚踝不知何时缠上了道黑雾,黑雾正顺着血管往心口爬——是昨夜被巨蛇咬伤的伤口裂开了。
“鹿筱!”风若月掷来药锄,锄刃劈断黑雾的瞬间,潭水突然暴涨,漩涡中心浮出艘木船,船头立着个穿黑袍的人影,手里举着面青铜镜,镜中映着无数挣扎的魂魄。
“这面锁魂镜,可是用百具生魂炼的。”人影摘下面罩,露出张布满鳞片的脸,竟是昨夜那个赶车的老汉,“老怪说了,得用龙骨珠的灵力才能打开秘境,小姑娘,把你怀里的珠子交出来。”
鹿筱突然想起阿木胸口的龙骨珠印记,难怪昨夜黑雾专盯着孩子的方向。她握紧铜锁后退半步,却见老汉将铜镜对准潭水,镜光所过之处,那些刚绽放的木槿花纷纷枯萎,花瓣落进水里,竟化作一条条细小的锁链。
“你在毁掉晨露的灵韵!”风若月甩出蛇毒玉瓶,瓶身撞上铜镜的刹那,老汉突然发出狂笑:“蛇族的毒液?正好给我的锁魂镜添点料!”
铜镜吸收了蛇毒,镜面泛起黑紫色的光,照得潭水剧烈沸腾。鹿筱突然注意到,老汉脖颈处有块龙鳞状的胎记,正随着他的狂笑微微颤动——那是敖翊辰提过的龙族叛徒标记。
“你是当年偷走龙鳞的叛徒!”她将三枚铜锁叠在一起,锁芯发出共鸣的清响,“玄冥老怪许诺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
老汉的脸色瞬间扭曲,铜镜猛地砸向水面。潭底的锁链突然全部竖起,将木船团团围住,锁链尽头竟连着无数具白骨,骨头上还套着蛇族的玉佩碎片。
“风家的余孽,也配提蛇族!”老汉抓起条锁链甩向风若月,“当年你父亲就是用这些玉佩封印我们,如今该加倍奉还!”
风若月被锁链缠住手腕,蛇鳞印记突然发烫,那些缠绕的锁链竟开始融化。鹿筱趁机将晨露泼向铜镜,镜面裂开的缝隙里,突然飞出只金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印着木槿花纹,正是昨夜苏婉儿化作的那朵花。
“是婉姨的魂魄!”鹿筱接住蝴蝶,蝴蝶突然化作把匕首,匕首柄上刻着“合鳞”二字,“这是《合鳞经》里的钥匙!”
匕首刺入铜镜的瞬间,老汉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化作黑灰。潭底的石碑突然剧烈震动,碑上的古字全部亮起,与鹿筱掌心的铜锁产生共鸣,潭水渐渐分开,露出条通往秘境的石阶,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龙蛇交缠的壁画。
风若月解开手腕上的锁链,发现那些融化的锁链竟变成了银色的药粉:“是解鳞汤的药引!原来晨露不是关键,这些锁链的灰烬才是。”
鹿筱捡起药粉装进玉瓶,看见石阶尽头隐约有座藏书阁的虚影。蝴蝶匕首在她掌心颤动,像是在催促前行。
此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寒潭边的木槿花突然全部绽放,粉色的花瓣落在石阶上,铺成条通往秘境的花路。
“该回去了。”鹿筱回头望向巷口的方向,仿佛能看见药坊的炊烟正混着药香升起,“阿木还在等着我们炼药呢。”
风若月将最后一把药粉收进竹篮,目光落在潭水深处:“那些白骨……该让若风看看,他父亲从来不是叛徒。”
两人沿着花路往回走时,石阶两侧的壁画突然开始流动,画中穿黑袍的人影正在炼化龙蛇之鳞,而在壁画的尽头,有个穿红衣的女子正将半块玉佩塞进婴儿的襁褓——那婴儿脖颈处,有块与鹿筱相同的朱砂痣。
鹿筱的脚步猛地顿住,蝴蝶匕首突然飞向前方,在石壁上划出道金光。金光散去后,露出行新的刻字:“龙骨为钥,木槿为引,血脉为锁。”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处的朱砂痣,那里正传来一阵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血脉里苏醒。
药坊的方向传来铜铃的叮当声,是敖翊辰他们在担心了。鹿筱握紧匕首转身,花路尽头的晨光里,她看见阿木正举着个陶罐朝这边挥手,罐口飘出的药香里,混着木槿花与龙涎香的气息。
秘境的门已经打开,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去炼好那碗解鳞汤。毕竟比起古老的医书,身边人的等待,才是最不能耽搁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