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吵醒了。
“还不起来,哪有那么多瞌睡要睡?你想天天混吃等死吗?”
“你是死了吗?还不赶紧起来!”
“听到了,马上就起。”我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如今在这个家里,我尽量不反驳、不说话。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为平息他的怒火。
“快点儿起来,起来去打柴!”那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让人费解的是,难道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为什么父亲对别人总能心平气和地讲话?他的好脾气都给了外人,却把最糟糕的一面留给了最亲近的人。
“起来了没,你这个祸害!”
“祸害”这两个字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对父亲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也早已习以为常。
那时候的农村,冬腊月没有农活的时候,大家通常都会上山打柴,储存起来,以备农忙时生火做饭之用。
父亲常年在外做手艺,基本不着家,家里也没有囤积多少柴火。
昨晚做饭时已经用光了最后一点柴火,早晨起来连做早饭的柴火都没有了。
“怎么还没起来,你还要磨蹭多久?”
大冬天的,我迅速穿上那双黄胶鞋,脚上是一双破洞的袜子,不知穿了多久,脚板冻得生疼。
我关上门,急忙追赶着父亲的脚步,向大山深处走去。
自家的山林在抓阄时分到了遥远的大山深处,外面的白霜覆盖着大地,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外衣。呼吸间,白气仿佛瞬间就能冻结。
两只耳朵已经冻得通红肿胀。
“快点儿,慢得跟乌龟一样!”父亲已经不耐烦了。
“来了!来了!”因为脚冷,我走得极慢。
大约40分钟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今天打柴的目的地。眼前是一片早已砍好的杂树,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大堆。
“你这个憨包,不知道过来帮忙,站着干什么!”父亲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我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握着树枝,当白色霜花碰到手掌的那一刻,迅速融化,将手和木杆紧紧粘连在一起,那种感觉就像夏天吃雪糕时,舌头被雪糕粘住一样。
稍微一动,肉皮都像要被扯掉似的。
我强忍着剧痛,继续用镰刀劈掉枝丫,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整理好了一捆柴火。
我的双手已经被霜雪水浸泡得发皱,还裂开了好几道血口子。
“爸爸,好了,别再加了,我只能背得动这么多!”我看着父亲不断往我要背的柴火堆里加柴。
“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这么点柴火都背不动,你就是个吃干饭的!”他完全无视我的恳求。
不一会儿,一捆重约100斤的柴火就捆好了。
“你背这一捆,我去扛那根木头!”
看着那捆湿漉漉的柴火,我心里直发怵。我真的背得动吗?
对父亲来说,100斤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14岁瘦弱的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背着100斤的柴火,背被压得弯成了九十度,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黄胶鞋踩在霜冻的土地上,滑溜溜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滑落,与脸上的泥垢混合在一起,痒痒的,但我却不敢用手去擦。我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往前走。
父亲走在前面,扛着那根粗大的木头,步伐稳健。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背上的重负,也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终于,快到家的时候,我实在走不动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背上的柴火也散了一地,我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突然,我用手一抹脸,“红色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原来刚刚摔跤时,我的头撞到了一块石头,正在冒血。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本以为父亲会心疼地安慰我,没想到他却严厉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父亲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愣住了,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然而,尽管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满,我却不敢顶嘴。我知道,在这个家里,父亲就是天,他的话就是命令,我必须无条件服从。
我擦干眼泪,默默地捡起散落一地的柴火,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亲总是对我这么严厉,难道他真的就不爱我吗?
“你个没用的东西,这点路都走不回来!”父亲闻声回头,看到我狼狈的样子,非但没有关心,反而是一顿臭骂。
我忍着疼痛和委屈,默默地重新捆好柴火,再次背了起来。这次,我走得更加小心,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终于,我们回到了家。我把柴火卸下来,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瘫坐在地上。双手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和霜雪的侵蚀,已经冻得通红,几乎失去了知觉。
父亲却似乎对我的辛苦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把柴火堆好,别挡着路。”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对我永远只有责备和冷漠的人。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弃,因为我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我才能走出这个大山,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默默地起身,把散落的柴火一根根地捡起来,堆放在房屋后面的一角。寒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但我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因为我的心比这寒风还要冰冷。
回到屋里,我看到二妈正在忙碌着准备晚饭。她看到我满手的伤痕和疲惫的神色,心疼地问道:“勇娃子,你这是咋了?咋弄成这样了?”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二妈,就是打柴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二妈拉过我的手,仔细地查看我的伤口,眼里满是心疼。她转身去找来一些药酒,轻轻地喷在我的伤口上,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啥都自己扛着。”
我感受着二妈的关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只有二妈能给我一丝温暖。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好好报答二妈。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不禁感慨万千。父亲对我的冷漠和无情,让我更加坚定了走出大山的决心。我知道,这条路会很艰难,但我绝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