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设施内的空气凝滞而沉重,混合着铁锈、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绝望的气息。突击队员们手中的燧发枪和弩箭依旧警惕地指向牢笼,但更多的是一种困惑。这几名囚徒,与他们想象中的“圣主”组织成员或南方蛮荒土着都截然不同。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虽然衣衫褴褛,身形佝偻,但那双深陷的眼眸却如同古井,沉淀着智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他努力挺直脊梁,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双手比划着星辰、流转的线条,以及……束缚的枷锁。
陈默死死盯着老者的手势,尤其是当他比划出一个类似于“齿轮”被“锁链”缠绕的图形时,呼吸骤然急促。他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防水皮囊中,取出几张小心保存的、从“幽灵船”和缴获物品上拓印下来的符号图纸。
“看这里!” 陈默压低声音,指向图纸上一个与老者手势极为相似的复合符号,“这个符号,在‘圣主’的技术图纸中,通常代表‘能量约束’或‘控制节点’!他在告诉我们,他们是被‘圣主’控制和囚禁的!”
玄玑子也微微颔首,他闭目感应片刻,低声道:“此老者神魂澄澈,虽微弱,却与周天星辰有天然亲和,其气息……与那‘璇玑’邪力同源而异质,更近古道。彼辈,绝非‘圣主’爪牙,恐是此方天地……旧主!”
旧主?这片被“圣主”占据、生机尽绝的土地,曾经的统治者?
张贲虽不完全明白那些玄奥的感应和符号,但他能看懂人的眼神。那老者和他身后几名同样面黄肌瘦、却眼神清亮的囚徒眼中,没有敌意,只有一种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以及深埋的屈辱与仇恨。
“打开牢笼!” 张贲当机立断。风险很大,但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获取信息和破局的机会。
一名精通开锁的队员上前,仔细研究那精密的金属锁具,尝试了数种工具,最终利用一根特制的纤细钢针,巧妙地拨动了内部机括。“咔哒”一声轻响,锁具弹开。
牢门开启的瞬间,那几名囚徒激动地颤抖起来,却没有立刻冲出,而是由那老者带头,向着张贲等人,行了一个极其古老而奇特的礼节——双手交叉按于胸前,微微躬身,目光虔诚地望向天空,仿佛在祭拜星辰。
“他们在感谢我们。” 陈默解读着这肢体语言。
接下来,是一场艰难却至关重要的交流。依靠简单的手势、绘制的图形(陈默提供了炭笔和纸),以及玄玑子那玄妙的“意会”,零碎的信息被拼凑起来。
老者自称“墨星”,是“星陨之民”的最后一位“观星长老”。他们这一族,自古便生活在这片被称为“苍梧”的大陆上,拥有着与星辰沟通、观测宇宙韵律的独特天赋,并发展出了迥异于物质机械的、基于星光能量和精密几何的“星辉文明”。
大约在数百年前,“圣主”及其麾下的“械灵族”乘坐“陨星”飞船降临苍梧。他们拥有强大的、基于另一种原理(物质与能量直接转化与操控)的“熔炉科技”,轻易击溃了崇尚和谐、不善征战的星陨之民,占领了这片大陆。
“圣主”不仅奴役残存的星陨之民,强迫他们为其服务,更是建造了那座巨大的“吞星熔炉”,疯狂抽取苍梧大陆的地脉之力和星辰能量,用以维持其庞大的战争机器和那个笼罩天空的“天覆罗网”。大陆的生机因此枯竭,星陨之民濒临灭绝,墨星和他的几名族人,因为精通古老的星图知识和能量感应,才被囚禁于此,被迫为“圣主”校准某些能量设备。
“他们……在将这片大陆,连同其上的星辰之力,作为……燃料!” 陈默翻译出这个信息时,声音都在发颤。这是何等疯狂而可怕的行径!
玄玑子更是面色凝重:“贫道明白了!‘璇玑玉衡’之名,并非他们自有,乃是篡夺!他们窃取了此方星辰正道之名,行那掠夺吞噬之实!此乃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天地者……为魔!”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圣主”组织并非此地的原生文明,而是外来的人侵者!他们凭借其超越时代的“熔炉科技”,压制并奴役了原本的“星辉文明”,并将整个苍梧大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提取场!
“墨星长老,” 张贲通过手势和图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何……关闭‘吞星熔炉’?打破‘天覆罗网’?”
墨星长老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激动地比划着,指向盆地方向,又指向天空的某个特定方位(对应某个星辰),然后画出了一个复杂的、由数个节点组成的能量流转图。他指着其中一个位于“吞星熔炉”外围、相对较小的节点,用力地划了一个叉,又指了指自己和他的族人,做出了破坏的手势。
陈默和玄玑子结合他的比划和之前的探测,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吞星熔炉”和“天覆罗网”是一个整体系统,直接攻击主熔炉几乎不可能。但在其外围,存在着数个负责能量汇聚和分配的次级枢纽!破坏这些枢纽,虽然无法彻底关闭系统,但足以造成巨大的能量紊乱,严重削弱“天覆罗网”,甚至可能为舰队突围创造机会!
而墨星长老和他的族人,熟知这些次级枢纽的位置和能量流转规律!他们愿意带路,并协助破坏!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绝境中降临的援军!
“可信吗?” 张贲依旧保持着军人的警惕,低声问玄玑子。
玄玑子凝视墨星长老片刻,缓缓点头:“其魂光纯净,恨意真切,与那‘圣主’之邪力势同水火。可信。”
“好!” 张贲不再犹豫,“请长老带路!目标,最近的次级枢纽!”
在墨星长老的指引下,突击分队带着这几位意外获得的“星陨遗民”向导,再次隐入苍梧大陆怪诞而荒芜的夜色中。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主熔炉,而是一个更具现实可能性的突破口。
希望,伴随着这些星辰的遗民,悄然回归。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即使只是攻击次级枢纽,也必然惊动强大的“圣主”。一场更加激烈、更加危险的战斗,即将在这片被窃取的大陆上展开。他们必须快,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这断腕求生后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