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贺老五奉媳妇王桂英的命令,赶着牛车等在了医院门口。
车板上铺了旧褥子,厚棉被,贺军搂着夏花走在前面。
等贺军把夏花扶上板车坐好,盖好棉被,转身进了医院。
陈小满才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宝珠出来。
“二姐夫!”
陈小满跟贺老五打了个招呼,把宝珠给夏花抱着,贺老五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大概是照顾的好,这两天孩子脸上长了点肉,皮肤也饱满了些,倒是比刚出生的红皮老鼠好看多了。
住院的时候,总是缺这缺那的,感觉没什么东西,倒是出院的时候,这些东西偏又把牛车堆得满满的了。
牛车回到贺家时,已近中午,贺军抢先一步推开院门,让贺五叔将牛车直接赶到了院子里。
贺家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正房里面有脚步声,但房门紧闭着,也没见人出来。
贺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知道,他妈或妹妹定是在正屋里瞧着呢!
而他们住的那间偏房门是开着的,王桂英刚把屋子里的家具都擦拭了一遍,把脏水端出来泼在院子里。
就看到夏花他们回来了,连忙放下盆迎了上去,“哎呦,可算回来了!快,给姑奶奶瞧瞧,我的乖孙女。
夏花,快,进屋去躺着,月子里可不能吹风!”
夏花笑着说,“二姑,我没事,一路上都盖着被子呢!”
王桂英抱了抱宝珠,连说了几句小乖乖回家了,然后把孩子给陈小满。
自己伸手扶着夏花往偏房走,嘴里念叨着,“没事也快点进屋子里去,你这屋子我里外都收拾了一遍,该擦的擦了,被子褥子都晒过了,只等你回来住了。”
夏花心里暖暖的,低声道,“谢谢二姑,辛苦您了。”
“嗐,这有啥辛苦的,搭把手的事,你好好坐月子,先把身体养好。”
王桂英说着,帮夏花脱了鞋,让她靠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陈小满也抱着孩子进了屋,贺军把牛车上的东西搬进自己一家住的偏房。
贺老五刚从牛车上下来,手里便多了串鞭炮,只得听从媳妇的话去门口放鞭炮,心里倒是对贺老二有了意见。
啥人呐,这是?家里添新人,贺老二连鞭炮都不准备,还得是他媳妇识大体,贺家的脸都丢到亲家面前了。
院子里的一切,都被正房窗户后面的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
贺婆子透过窗户缝,看着王桂英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指挥若定,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而自己的小儿子还在旁边一脸感激,她心里的火气是噌噌往上冒,手里的鞋底子都快拧成了麻花。
贺娇娇则是看着三哥一趟又一趟从牛车上拿下来的东西馋得口水直流。
看着贺军把那么些好东西都搬进了偏房,心里愤愤不平,三哥怎么这样,那些布料,吃食还有奶粉和麦乳精应该要送回正房,送回偏房给那对赔钱货母女配吗?
终于,眼看着贺军将最后一块大红花布和一包干果拿起来准备进屋时,
她忍不了了!“哐当”一声,正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贺娇娇气冲冲地走出来,伸开双手,拦在贺军前面冲他喊道,“三哥,你这是干啥呢?这些东西你应该拿回正房,怎么全往自己房里搬。”
贺军看着拦在身前的妹妹,满脸错愕,“娇娇,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贺娇娇叉着腰,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语气又冲又酸,“三哥,你是不是傻了啊?
这么多好东西,你不拿回正房交给妈,全搬进自己屋里算怎么回事?
咱们家还没有分家呢!你这不就是藏私吗?太自私了!”
贺军被妹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藏私?这些东西,是妈——”
他顿了顿,指了指偏房方向,意思是丈母娘陈小满,
“是孩子她姥姥特意买给宝珠做小被子用的布料,还有给你嫂子坐月子补身子的桂圆,红枣!
是夏花和宝珠的东西,我拿去正房做什么?给谁用?”
贺军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媳妇刚生完孩子出院,妹妹不说关心一句,反而盯着这点东西大呼小叫。
贺娇娇被贺军这番理所当然的话顶得一噎,在她一直以来的认知里,三哥得了什么好东西,多半是会紧着她这个妹妹的,就算不全给,也会分她一些。
可可现在,三哥居然护得这么紧,还反问她要拿去正房做什么?
这让她既委屈又恼怒,加上对桂圆干和漂亮布料的极度渴望,她脑子一热,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
“给她们?那个贱人和她生的赔钱货,她们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吗?
一个丫头片子,没把她扔山里喂狼,用块破布裹着就行了,还用什么新布料?
夏花那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了个没把的,还有脸吃桂圆红枣?我呸!
她们也配!好东给她们就是糟蹋了!就该拿回正房,给我和妈用……”
她骂得唾沫横飞,把自己曾经听过的所有刻薄恶毒的语言全骂出来了,完全没注意到贺军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贺娇娇!你闭嘴!”
贺军气得浑身发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的家人嘴里说出来的,“那是你嫂子,你亲侄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说错了吗?就是赔钱货!就是贱人!短命鬼……”
贺娇娇见贺军不但不给她东西,还敢吼她,更加口不择言,伸手就去抢贺军手里的桂圆干袋子。
贺军哪里肯给,一个大男人力气也大,侧身一躲,贺娇娇就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她便更是撒起泼来,不依不饶地又要扑上去。
这时,犹豫了一会儿从正房走出来的贺婆子,看清了三儿子手里的东西,眼皮也是一跳。
那红艳艳的料子一看就是好货,那桂圆干,红枣,可是精贵补品。
她心里也觉得这些东西该归公中,至少……也该给她这个婆婆和娇娇用。
见女儿去抢,她没有阻止,阴着脸站在门囗,嘴里不干不净地指桑骂槐起来:
“哼!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老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现在可好,胳膊肘全往外拐了!
外人放个屁都是香的,自家人说破天也是耳旁风!
生个丫头片子还当个宝了,金尊玉贵地供着,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脸!
我看啊,就是被某些不要脸的老骚狐狸精挑唆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我们老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进一个两个这么个丧门星!”
她不敢直接点名骂,但她这指向性这么明显的骂人,谁都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