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骂人那也是字字带刺,句句戳人心窝子,怎么气人怎么来,只见她眼神扫过金花婶子,冷笑一声,语带讥讽,
“哦,我明白了,你这么上赶着给那姓吴的拉线,
这么急着想把我们春芽弄出去……咋滴?该不会是看上了我公公,想给我们建军当后娘吧!”
这话纯粹是陈小满胡说八道,气得金花婶子直跳脚。
“陈小满!我撕烂你这张破嘴!”
敢坏她名声,她可还有两个儿子没有娶媳妇儿。
金花婶子浑身发抖,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掐死她。
陈小满也没有打她,抓住她的双手反剪在后面,朝偏房里喊了一嗓子,“王建军!你没死屋里就给我出来!把这个不安好心的老虔婆给我扔出去!”
只听“吱呀”一声,偏房的门被打开,王建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二话不说,几步上前,一把拎起被陈小满压着不能动弹的金花婶子的后衣领。
像拎只小鸡一样,把她拎起来往外走。
“哎哟!杀千刀的王建军,你放开我……”金花婶子手脚乱蹬,尖声叫骂。
王建军充耳不闻,走到院门口,手臂一用力,直接把她“请”出了门外。
金花婶子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了院门外刚扫成一堆的积雪里,除了衣服外面有些湿外,倒也不疼。
就是当面让她摔了一个屁股蹲的事让她羞得脸发烫。
“滚!再敢来我家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并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王建军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雀跃,这老太婆仗着有四个儿子,平日里在村里没少说他闲话,现在可算是出口恶气了。
等她儿子找来,他也是占着理的,吵架动手的可不是他。
院门外传来金花婶子哭天抢地的咒骂声,但很快就变成了渐行渐远的哭诉,大概是回去找她那四个儿子告状去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春芽,秋穗,冬雪,紫灵和红梅牵着宝根都站在堂屋门口。
看着脸色恢复平静的陈小满和眉眼间都带着愉悦的王建军。
“没事我回房了。”王建军说完准备走时,看到站在堂屋前的春芽,到底还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你娘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春芽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王建军那句话像是一颗炸弹,让她心神一震,眼眶有些发热。
是啊!她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呢?
妈妈不会再让她嫁给这种人了!
从前的妈妈或许会犹豫不决,或许会为了别人说的几句好话真的让她嫁。
但现在的妈妈会帮她离婚,给她买房子,找工作,不会再说要她让着弟弟妹妹们。
她应该相信妈妈!
春芽抬头看向母亲,她站在雪地里,身影不算高大,棉袄的袖子还沾着点细碎的雪粒。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力量突然从心底涌上来。
春芽松开绞着衣角的手,指尖的冰凉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向前几步,伸手帮妈妈拂去袖子上的残雪,笑脸如花的挽着妈妈的胳膊,“妈,我现在不想结婚!我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分套大房子,接您去住。”
陈小满看着大女儿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心里轻叹,拍了拍春芽挽着她胳膊的手,声音坚定,“你不想嫁就不嫁,妈养你!”
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砸开了春芽情感的闸门。
眼眶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将头靠在母亲的臂膀上,声音带着哽咽,却笑得异常灿烂,“嗯,那我就缠着妈妈一辈子了!”
“好啊!”
陈小满立刻应道,目光扫过还钻在堂屋门口的孩子们。
“你们也一样!秋穗,冬雪,紫灵,还有红梅,你们都给我听着!
以后,只要你们自己有想法,有本事,不想嫁人就不嫁!
妈绝对不会逼你们,咱们家的姑娘,往后不靠别人,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王家院子里。
春芽感动,秋穗和冬雪却是浑身一震,猛的看向对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骤然亮起的光。
她们拼命读书,努力干活,内心深处那种模糊的渴望,不就是不想重复母亲曾经那样的隐忍,依附,看人脸色的日子吗?
她们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却从未有人给她们指引方向。
秋穗紧紧攥住了冻得发麻的指尖,胸腔里一股热流涌动。
她想起自己为了挣那点工分,像男人一样抢着干最重的活,肩膀磨破了皮,手心结满厚茧,就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
后来,知青来了,白钰身上那种来自城市的,知识人的优越感曾经让她迷惘又向往,但那点朦胧的,别有用心的好感,早在她去上学后便消散了。
而在今天之前,她就算心里不服气,也以为女人最后的目标也是要嫁人的。
但此刻,母亲的话像是给她一直以来的挣扎和倔强,注入了一股堂堂正正做自己的底气。
冬雪则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名为“现实”的石头,被母亲这句话猛的撬开了。
她从小就羡慕学校里那些能一直读下去的女同学,羡慕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的从容。
可她知道家里困难,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所以,她把渴望深深埋藏,人也越来越沉默。
而此刻,母亲的话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原本以为只能按部就班,嫁人生子的未来。
原来,她也可以不顾一切地奔赴未来。
茫然褪去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年纪尚小的双胞胎紫灵和红梅,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消化着母亲的话。
她们还不太懂“嫁人”背后的深意,但精准地捕捉到了“可以,不想”这个关键信息。
两姐妹的小脑袋瓜立刻活络起来,她们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立刻雀跃地跑到陈小满面前,仰着小脸,带着点狡黠和期待,声音清脆,“妈!那我不想上学,是不是也不用上了?”
红梅也是这么想的,不用上学就能就不能在家玩,多美啊!
她也赶紧凑过来,两双一模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向陈小满,异口同声道:“对呀,妈妈!我们也是您的女儿,可以不用上学。”
“噗嗤”一声轻笑,刚刚还弥漫着温情与励志气氛的院子,瞬间被这两个小活宝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