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关掉摄像头,屏幕暗了下去。他坐回塑料凳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罗盘还在发烫。
它躺在桌上,裂纹越来越多,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开。江小川盯着它,没伸手去碰。
几秒后,天花板的灯闪了一下。
不是蓝光,也不是投影,就是普通的日光灯管抖了半秒。
“你还想说什么?”江小川抬头,“走都走了,留个破铜烂铁在这儿闹心?”
话音刚落,罗盘突然震了一下,自己立了起来。
一道金线从裂缝里钻出,缠上他的手腕。不疼,也不冷,就像有人用温水冲了下手。
江小川没甩开。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点信号。
他抓起罗盘,走到门口,抬手一抛。
罗盘飞到半空时炸开了。
不是爆炸那种火光四溅,而是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过年放的冷烟花,缓缓升空。每一粒都在动,排成两行字:
**影手非人,乃武道精神之火;广场舞非舞,乃守护世界之心。**
字写完就散了,光点飘向城市各个方向。
江小川站在原地没动。
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很多人的,节奏一致,像是踩着某种拍子。远处传来音乐,还是那首《最炫小苹果》,但这次是真人吹的唢呐。
手机开始震动。
一条条消息跳出来。
【东区大妈团集体抽搐,说看见祖先跳舞】
【地铁站乘客突然同步扭腰,安检员拦不住】
【医院康复科患者胎记发红,主治医师怀疑传染病爆发】
江小川皱眉,立刻闭眼,掌心贴住眉心。
一股热流从后背升起,顺着手臂往下压。他深呼吸三次,再睁眼时,瞳孔里闪过一圈波纹。
全城的音乐节奏慢了一拍。
人群动作恢复了正常。
他松了口气,转身想去拿水喝。
门铃响了。
“叮咚。”
他愣住。
这声音不对。便利店的门铃早就坏了,平时都是人推门进来,没人按过。
他又听了一次。
“叮咚——叮咚——叮咚。”
三短一长。
王婆教过这叫摩斯密码,意思是“紧急情况”。
江小川走过去开门。
苏雨柔站在外面,手里抱着一个木雕。
黑狼女儿送的那个。
她没说话,直接走进来,把木雕放在柜台上。她的脸色有点白,走路时左手扶着墙。
“你怎么来了?”江小川问。
“刚才街上的人全在跳舞,我差点被撞倒。”她说,“然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段画面——你背着我去医院,路上还帮老太太捡菜。”
江小川没接话。
他知道那是三年前的事。那天他刚接手便利店,苏雨柔急性偏头痛发作,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他背她出门打车,半路看见一位老人摔倒,顺手扶了一把。
小事一件。
可现在,那个画面竟然能穿透记忆,被人感知到。
他看向木雕。
原本暗沉的表面正泛起微光,像是里面有液体在流动。
“你碰它了吗?”他问。
“没有。”苏雨柔摇头,“但它一靠近你,就开始亮。”
江小川伸手摸了下木雕底座。
温度很高。
他立刻运转内力,将掌心贴上去降温。结果刚接触,木雕猛地一震,整间店的灯全部熄灭。
下一秒,一道光影从木雕中射出,在空中展开。
是北境武斗场。
不是废墟,也不是录像,而是完整的建筑群,悬浮在夜空之上。更奇怪的是,影像里不断闪现别的画面:江小川蹲在路边给流浪狗包扎腿,他在暴雨里替外卖员顶班送餐,他在广场上被一群大妈拉着跳《小苹果》……
每一个都是他做过的小事。
苏雨柔看得怔住。
“这些……都是你?”
“嗯。”江小川点头,“我没躲,只是没人注意。”
他话音刚落,系统“叮”了一声。
【检测到终极守护已完成,建议记录这一刻】
江小川笑了:“你还在这儿?”
空气安静。
他没等回应,转头对苏雨柔说:“要不你也试试?把手放上去。”
苏雨柔犹豫了一下,把手覆在木雕另一侧。
光影忽然扩大,笼罩整个便利店。
北境武斗场的影像开始旋转,中心聚焦在两人身上。他们的后背同时发热,衣服被汗水浸湿。
江小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
他脱下t恤,露出后背。
苏雨柔也照做了。
两枚胎记面对面贴在一起,形状刚好拼成一只完整的香蕉。
光从缝隙里透出,越来越亮。
整座城市的灯光跟着闪烁起来。
广场上的音响自动开启,播放的不再是《小苹果》,而是一段古老拳谱口诀,由千万人同时念出:
“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平凡护非常。”
江小川抬头看着天上的虚影,嘴角扬起。
他对着空气说:“三年赘婿,一生影手。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不愿看人跌倒的普通人。”
这句话说完,木雕发出最后一道强光。
光影定格。
北境武斗场悬在空中,不再消失。
苏雨柔从背后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上。
“早该这样了。”她说。
江小川没回头,只是把手盖在她手上。
他们站在便利店门口,身后是发光的木雕,头顶是永不落幕的虚影。
街对面,一个穿外卖服的男人停下电动车,抬头看了很久。
然后他摘下头盔,敬了个礼。
又一个人从巷子里走出来,手里拄着拐杖,却走得笔直。他在门前放下一束花,转身离开。
更多人开始聚集。
没人说话,也没人拍照。
他们只是站着,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江小川忽然觉得脖子痒。
他伸手一摸,指尖沾了点湿。
抬头看,天上没有云,也没有雨。
但有一滴水,正巧落在他眉心。
他眨了眨眼。
第二滴水落在苏雨柔的发梢。
第三滴,砸在木雕的眼睛上。
木雕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