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手机塞进裤兜，碳纤维痒痒挠夹在指间转了一圈。他没看导航，这条路他闭着眼都能走。城西屠宰场十年前就停了，铁门锈得像被狗啃过，风一吹就吱呀响。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夕阳正卡在冷库顶上，半边天红得像煮沸的番茄汤。
b区三号冷库的门开着，里面黑着灯。江小川站在门口，听见里头有录像机启动的声音，咔哒两声，接着是画面播放的沙沙声。
“你来了。”龙天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比我想的快。”
江小川没应，抬脚往里走。水泥地湿滑，墙角堆着几箱废弃试剂瓶，标签模糊不清。他路过时瞥了一眼，瓶子上画着蝎子图案。
“你老婆在这儿。”龙天行说，“但她能不能活着出去，看你表现。”
江小川停下：“放人，我陪你打。”
“不急。”龙天行笑了，“先看看这个。”
墙上突然亮起投影，画面是江小川三年前在便利店后巷救一个流浪儿童的监控。镜头抖动，但能看清他徒手接住那颗反器材狙击弹的瞬间。
“这视频我存了三年。”龙天行说，“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天天卖泡面的赘婿，怎么会有这种反应速度？直到我找到一个人。”
投影切换。
实验室场景，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记录数据。镜头拉近，那人舔了下银色袖扣，手指一碰试管，金属管当场发黑剥落。
“毒蝎。”江小川认出来了。
“对。”龙天行说，“他说你的动作轨迹和北境‘影手’完全一致。但他不信你是真人，他说你更像一种……程序残留。”
江小川冷笑：“所以他拿我的血去化验？”
“不止。”龙天行按下遥控器，“他还发现，你每次出手前，脑子里都会响起提示音。”
江小川手指一紧。
叮！
系统突然响了：“检测到记忆污染，建议立即跳广场舞清除缓存。”
他没动。
“有意思吧？”龙天行走出来，玄铁指虎套在右手上，“毒蝎临死前写了本笔记，说你的系统不是金手指，是AI残魂。它靠反向提示逼你出手，等于在训练你。”
江小川盯着他：“所以呢？你想当武道科学家？”
“我想赢一次。”龙天行站定，“十年前你一拳打碎我的肋骨，也打碎了我的尊严。现在我知道你有弱点——你装废物装太久，真把自己当普通人了。”
江小川把手里的痒痒挠往地上一插：“那你打算怎么赢？”
“简单。”龙天行抬手，墙上又出现新画面，“苏雨柔偏头痛发作时，只有你能缓解。她的神经波和你有共振频率。只要你动手，她就会疼。”
江小川眼神变了。
“不信？”龙天行按下按钮。
角落里传来一声闷哼。
江小川猛地转身。
苏雨柔被绑在椅子上，额头冒汗，手指抠着扶手。她睁开眼，看见他，嘴唇动了动。
还是那句：别来。
江小川走过去，蹲下，伸手摸她太阳穴。她身体一颤，呼吸慢慢平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问。
“没做什么。”龙天行靠在墙边，“就是让她听听当年的录音。你父亲遇袭那天，保安系统里有一段被删的音频。是你在喊‘住手’。”
江小川抬头：“你查到了？”
“我查了三年。”龙天行声音低下来，“那天晚上，你明明能救他，却躲着没出面。为什么？”
江小川没回答。
叮！
系统又响：“检测到真相泄露，建议用香蕉皮滑倒自己避免回忆。”
他闭了下眼，站起来，走到中间空地。
“你要对决？”他说，“行。但有个条件。”
“你说。”
“不准碰她。”江小川指着苏雨柔，“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让整个城市听一遍你跳《最炫小苹果》的录音。”
龙天行愣了下，笑出声：“你还真敢提条件。”
“我一向这样。”江小川活动肩膀，“怕老婆，但不怕你。”
两人对峙。
夕阳从冷库高窗斜射进来，照在水泥地上，一半亮一半暗。
龙天行冲上来第一招就是直拳，带风声。江小川侧身躲开，顺手抄起地上的痒痒挠格挡。钛合金钩子撞上玄铁指虎，发出刺耳声响。
“你就用这玩意儿打架？”龙天行冷笑。
“挺好使。”江小川手腕一翻，钩子绕到他肘关节内侧，轻轻一挑。
龙天行手臂发麻，后退两步。
“你进步了。”江小川说，“但还不够。”
他往前一步，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龙天行本能地挥拳砸下，结果江小川突然变向，绕到他背后，一掌贴在他后心。
没发力。
“十年前那一拳，我没下死手。”江小川说，“今天也一样。”
龙天行喘着气转身：“你装什么大度！你根本不敢杀我！”
“我不杀你。”江小川摇头，“是因为你还没看到真相。”
叮！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线索遗漏，建议检查墙角废液桶。”
江小川皱眉，目光扫向角落。那些试剂瓶旁边，有个绿色塑料桶，盖子没盖严，露出半截笔记本。
他走过去捡起来。
封面上写着“毒蝎实验日志”。
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影手非人，乃武道意识聚合体。其行动受AI残魂引导，每次提示音实为数据校准……”
继续往下看。
“重大发现：该个体与苏氏基因序列存在隐性共鸣。推测其真实身份为——”
字迹到这里被划掉了。
江小川快速翻页，最后几页全是图表和波形图，标注着“神经同步率”“痛觉反馈延迟”。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龙天行：“你知不知道毒蝎为什么死？”
“因为他惹了你不该惹的人。”
“错。”江小川把本子扔给他，“他死于自负。他以为我是程序，其实我是人。他以为你能赢，其实你连对手都没搞懂。”
龙天行低头看本子，脸色变了。
“你早就知道我父亲的事。”江小川说，“你故意引我来，不只是为了复仇。”
“我是为了确认。”龙天行抬起头，“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愿意为苏家拼命。”
江小川冷笑：“你现在信了？”
“我还差一步。”龙天行突然抬手，按下腕表按钮。
天花板上降下一台仪器，对准苏雨柔。
“这是神经干扰仪。”他说，“只要我按下去，她这辈子都离不开止痛药。”
江小川盯着他。
叮！
系统提示：“检测到道德困境，建议用广场舞阵法破解科技压制。”
他没动。
五秒后，他忽然笑了。
“你知道王婆她们为啥天天跳《最炫小苹果》吗？”他问。
龙天行皱眉：“什么？”
江小川抬起右手，在空中打了两个响指。
外面传来音乐声。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龙天行愣住。
江小川一边跟着节奏晃肩，一边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手指在腰间画太极。
音乐越响越大。
突然，冷库所有电子设备开始闪烁。干扰仪发出警报，屏幕乱码。
“你干了什么？”龙天行吼。
“王婆带大妈团在外面。”江小川说，“全城音响同步播放。裁判007留了后门，只要有人跳这支舞，就能干扰高频信号。”
他逼近一步：“你忘了，武道不是打打杀杀。是生活。”
龙天行后退，撞上墙。
江小川伸手，摘下他手上的玄铁指虎，轻轻放在地上。
“你输了。”他说，“不是输给我，是输给你自己。”
龙天行靠着墙滑坐下去，手里还攥着那本笔记。
江小川走回苏雨柔身边，解开绳子。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每次都这样。”
“哪样？”
“明明能一句话说清的事，非要跳完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