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杀阵如同巨大的磨盘,缓缓转动,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绝对秩序的冰冷寒光。
无穷无尽的秩序之刃自虚空凝结,化作毁灭性的洪流,朝着论剑台中央渺小的几人倾泻而下!
“结阵!顶住!”敖殿主目眦欲裂,咆哮着将残存的仙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摇摇欲坠的血色光罩之中。
其余几名尚能行动的hR修士也拼死效仿,道道仙光升起,试图合力抵御。
然而,螳臂当车!
嗤啦——!
秩序洪流撞上防御光罩,仅仅僵持了一瞬,那集合了众人最后力量的屏障便如同纸糊一般轰然破碎!
敖殿主等人如遭重击,鲜血狂喷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论剑台边缘的光壁之上,筋骨不知断了多少,瞬间失去再战之力。
公输衍面色惨白,双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无数算符在他周身幻灭,试图解析杀阵节点寻找生机。
“不行……太快了……规则层级太高……算力不够……”他嘴角不断溢血,显然是仙力与心神极度透支的反噬。
李二牛独眼赤红,嘶吼着挥动星尺。
灰白色的【否定锋刃】与乳白色的星辰之光交织,艰难地劈碎一道道袭来的秩序之刃。
但敌人的攻击无穷无尽,且蕴含着更高层面的规则压制,他的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尺柄,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挥击都变得更为沉重。
星尺在他手中哀鸣,第七刻度的星辰之光在狂暴的攻击下明灭不定,尺身甚至开始微微发烫,传递来新生意识的痛苦与无力。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们淹没。
“冗余清理进度:87%。”冷硎那毫无情感的宣告声在杀阵的轰鸣中清晰可辨,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好不容易知道了敌人的真面目,好不容易在辩论中争得一丝道理,却还是要被这蛮横的“绝对秩序”彻底碾碎?
不甘!愤怒!还有那深藏心底的、对于某个女人的承诺……绝不能倒在这里!
“凌……裁月……”李二牛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从这名字中汲取最后的力量。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被敖殿主拼死护在身后、依旧昏迷不醒的身影。
就在他心神激荡,意志与星尺共鸣达到顶点的这一刻——
嗡!!!
他手中那剧烈震颤、几近黯淡的星尺,那第七道“星辰之痕”刻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单纯的亮,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近乎滚烫的触感,瞬间涌入李二牛的手臂,直冲他的识海!
并非攻击,而是一段被加密到极致、深藏在星尺最核心本源处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流,被李二牛绝境中强烈的守护信念与星尺本身承受的巨大压力共同激活,轰然释放!
那不是星尺新生意识的念头,那感觉更古老、更熟悉、更……决绝!
是凌裁月!
是她在戒情尺彻底破碎、神魂即将消散的前一刹那,剥离出自己最后一丝本命仙魂与对所有新规则理解的精华,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悄然注入星尺本源留下的最后“遗产”!一份只有在星尺遇到真正认同新规则、并陷入绝对绝望的持有者时,才会被引爆的最终杀招!
一段冰冷的、却蕴含着无尽信念与温柔的“留音”,在李二牛脑中炸开:
“……若见……绝对理性……妄图……格式化人性……”
“……以此残念……引动新法……最终条款……”
“……告之于天道……诉之于万民……”
“……第……1314条……”
没有完整的句子,只有破碎的关键词和一股磅礴的、关于某条特定律法的全部法则真意!
李二牛浑身剧震,独眼猛地瞪圆!所有的痛苦、疲惫、绝望在这一刻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冲散!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原来她早就留下了火种!原来她从未真正放弃!
“啊——!!!”李二牛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决绝以及骤然爆发的希望!
他不再格挡那倾泻而下的秩序洪流,反而猛地张开双臂,将所有的力量——残存的仙力、沸腾的气血、坚韧的意志、以及对新纪元所有的向往——连同脑海中那股滚烫的法则真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光芒万丈的星尺之中!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冷硎的投影都为之微微一滞的动作。
他高举星尺,却不是斩向杀阵,而是将其笔直地指向苍穹,指向那正在缓缓隐去、却仍残留一丝联系的天道金榜!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论剑台,并通过星尺与金榜残存的联系,强行轰入仙界万域每一个关注此战生灵的神魂深处!
“以逝者之志!以生者之愿!”
“以《新天道劳动法》之名!”
“最终章!第1314条——!”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凌裁月留下的信念与自己的怒吼融合,宣告那条她倾注心血、乃至生命的终极律法:
“情感投入,是最高级、最本源的生产力!爱恨痴怨,诸般心念,皆为创造之源泉,文明之薪火!此乃天道所证,人心所向,不可剥夺,不容抹杀!”
“凡认可此理者,皆为纪元之友!凡践踏此律者,皆为大道之敌!”
“此条——生效!!!”
言出法随!不!是言引天宪!
星尺第七刻度的光芒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那不再是温养的星辰之光,而是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乳白色与暗紫色交织的璀璨光柱,冲天而起,悍然撞入即将消散的天道金榜!
轰隆隆——!!!
整个仙界残余的天空,猛地一震!
那原本即将隐去的金榜,骤然间爆发出比之前辩论时璀璨千百倍的光芒!李二牛那嘶哑却坚定的宣告,如同大道伦音,在金榜上滚滚回荡,传遍四野八荒!
更令人震撼的是,之前辩论中,那些支持李二牛、支持情感的亿万弹幕神念,原本只是散乱的意念,此刻却被这条石破天惊的律法条款所吸引、所统合、所点燃!
希望、愤怒、守护、思念、爱恋、不甘……所有属于“人性”的、被冷硎视为冗余垃圾的情感,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宣泄口,找到了存在的最高法理依据!
它们从仙界各个角落,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浓度奔涌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七彩斑斓的洪流,跨越无尽虚空,疯狂地涌入天道金榜,并通过金榜,灌注到那道由星尺引动的光柱之中!
“为了死去的师弟!”
“为了守护的山门!”
“为了曾经的约定!”
“老子不过了!跟这群铁疙瘩拼了!”
“支持新劳动法!支持凌首席!支持李二牛!”
无数的呐喊,无数的意念,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寰宇的、磅礴无尽的情感海洋!
星尺所化的光柱,成为了这片情感海洋倾泻而下的河道!
“这……这是什么?!”公输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越理解的一幕。
敖殿主等人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冷硎的投影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那绝对理性的运算核心发出了尖锐的警报:“警告!警告!检测到无法计量的高维情感变量汇聚!逻辑冲突!规则过载!不可能!这违背所有计算模型——”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那汇聚了仙界残存众生情感力量、得到了天道金榜暂时认可、并由《新劳动法》最终条款定义的恐怖洪流,已经顺着星尺的指引,轰然冲入了纯白杀阵!
绝对理性的秩序,遭遇了最不讲道理、最澎湃汹涌的“感性”海啸!
咔嚓!咔嚓!咔嚓!
纯白杀阵的运行逻辑瞬间被这蛮横的力量冲得七零八落!那些精密无比、威力无穷的秩序之刃,在这蕴含了亿万生灵最强烈心念的洪流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纷纷崩碎、消融、湮灭!
杀阵的光芒急速黯淡,符文断裂,整个论剑台剧烈晃动,仿佛随时要解体!
“不——!”冷硎的投影发出了绝非机械的、充满了惊怒交加情绪的尖啸,“情感病毒!扩散性污染!必须隔离!必须——”
情感洪流毫不停歇,如同决堤的天河,狠狠地拍打在他的投影之上!
那纯白的身影瞬间变得扭曲模糊,数据流疯狂乱窜,发出“滋滋”的、如同短路般的异响!无数混乱的画面在他身上闪烁——是忘情峰试验场的惨状、是被优化时的不甘、是无数被他清洗者的绝望面孔……这些他极力否定、试图格式化的“冗余数据”,此刻被情感洪流无限放大,反噬其身!
“错误!错误!错误!逻辑崩溃!系统……系统……”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最终在一片刺眼的闪光中,砰然炸裂,化为无数四散飞溅的纯白数据碎片,旋即被情感洪流彻底吞没、净化!
论剑台的杀阵,也随之彻底崩溃瓦解。纯白色的秩序壁垒消失,重新变回那片虚无的空间。
光芒渐渐散去。
李二牛脱力地单膝跪地,用星尺勉强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手中的星尺光芒黯淡到了极点,第七刻度上,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触目惊心。动用这远超负荷的最终条款,代价巨大。
敖殿主等人挣扎着爬起,看着周围恢复平静的空间,依旧如同身在梦中。
公输衍连忙查看凌裁月的情况,发现她依旧昏迷,但眉宇间那丝痛苦似乎消散了些许,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整个论剑台空间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显然即将崩塌。
“快走!”公输衍脸色一变,“刚才的动静太大了!肯定惊动了更强的存在!”
远处虚空,已有数道令人心悸的冰冷流光,正以恐怖的速度逼近!
李二牛咬紧牙关,强忍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和神魂的虚弱感,一把将凌裁背起,嘶声道:“走!”
众人不敢停留,拖着伤体,朝着论剑台边缘一处因能量冲击而产生的空间裂缝踉跄冲去。
在他们身后,论剑台彻底湮灭于虚无。
仙界各地,金榜缓缓隐去,但那句“第1314条”以及那情感洪流的震撼,已深深刻入所有见证者心中。
风暴,并未结束,反而因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