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大街小巷,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红绡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仿佛重锤一般撞进了医馆。
苏晚静静站在门后,透过门缝,望着那抹月白身影迈着细碎的步子朝医馆走来。红绡鬓边的珍珠步摇在雾中闪烁着冷冷的光泽,如同隐匿在暗处的眼睛。苏晚留意到,那步摇的纹路与昨日她递来的锦盒底纹一样,皆是藩王府特有的缠枝莲暗印,这细微的线索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苏姑娘,昨日多有冒犯。” 红绡娇柔的声音响起,她用帕子掩着唇,腕上的金镯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暗藏玄机的乐章。“这是我新制的补血丹,特意来赔罪。”
随着锦盒打开,刹那间,十二颗裹着金箔的丹丸出现在眼前,它们散发着血红色的光泽,如同凝固的鲜血。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然而,在这浓郁的香气之下,一丝极淡的苦味悄然钻进苏晚的鼻腔。她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苦尾,与昨日那碗致使老妇人瘫软在地的软骨散如出一辙,让她更加确定了这些丹丸的险恶用心。
“红绡姑娘太客气了。” 苏晚的指尖轻轻掠过盒底的暗纹,抬眸时脸上已堆起三分恰到好处的笑容。“我替医馆里的阿婆们谢过。”
她假装捏起一颗丹丸,缓缓举到唇边,就在即将入口的瞬间,指甲在丹丸上轻轻一掐。细微的裂纹中渗出的苦味愈发浓烈,那苦味仿佛浸过毒蛇涎液的丝线,顺着她的指腹,仿佛要钻进骨头里去,令她心中一阵厌恶。
红绡的眼尾微微上挑,帕子下的指尖不自觉地攥得发白,那模样分明是在急切地等待着苏晚将丹丸咽下去。
苏晚喉结微动,像是真的要服下丹丸一般,将其塞进嘴里。甜腥的药味在口腔中迅速弥漫开来,令人作呕。就在这时,她舌尖抵着上颚,用牙齿轻轻一磕,藏在舌下的小瓷片 “咔” 地裂开。昨夜顾昭送来的抗毒散混着唾液迅速化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给她带来一丝安心。
她含着丹丸转身,背对着红绡,舌尖巧妙地一顶,那枚裹金箔的毒药便悄无声息地滚进了袖中暗袋。而在暗袋里,早备着一颗用蜂蜜和朱砂精心搓成的替身丸,无论是模样还是分量,都与毒药分毫不差。
“苏姑娘?” 红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苏晚中毒的模样。
苏晚扶着桌角,佯装踉跄两步,眼尾泛红,指尖紧紧攥住桌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颤抖:“我... 头好晕...”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弱柳扶风般往旁边栽去。
红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腕上的金镯硌得苏晚生疼,那触感就像冰冷的镣铐。“快随我去偏院静养,我那里有安神的香。”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扶着苏晚的手却如铁钳一般有力,推着苏晚往门外走去。
医馆后巷的竹帘被风轻轻掀起一角,苏晚余光瞥见墙根下的青石板。影五昨夜埋下的铜铃草被踩折了半株,那是他们约定的 “计划启动” 的暗号。她垂在身侧的手在袖中紧紧攥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擦伤里,钻心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时刻提醒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马车缓缓前行,拐过三条街后,苏晚敏锐地闻到了西直门外那熟悉的泥腥气。红绡的裙角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背,裙角上沾着的黄泥还带着晨露的凉意,那股味道与影十一所说的废弃道观后那片湿地的泥土气息一模一样。
“到了。” 红绡轻轻掀开帘子,扶着苏晚往偏院走去。
偏院的青砖墙根爬满了青苔,门环上的铜锈蹭在苏晚手背上,仿佛一块烧红的炭,带着一种诡异的触感。她微微眯眼,望了望头顶的屋檐,四角挂着褪色的招魂幡,在风中摇曳,那是藩王府私牢的明显标记,让她心中一凛。
“苏姑娘撑住。” 红绡的手按在她后心,用力推着她往门里走。
就是现在!
苏晚突然挺直腰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红绡的手腕。在现代急诊科锻炼出的强大腕力瞬间爆发,红绡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苏晚另一只手的食指已精准无误地点在她颈侧的昏睡穴上。
红绡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溢出半声闷哼,身体一软,便软软地栽倒在地。
苏晚迅速蹲下身子,熟练地翻找红绡的衣襟。果然,在她贴身的肚兜里,塞着一封密信,蜡封上的麒麟印还带着红绡的体温,那正是晋州藩王的私印。再往下摸索,一枚玄铁令牌硌得她指尖发疼,令牌背面刻着 “暗桩乙字十七号”,与顾昭昨日给她看过的藩王暗卫名册上的编号丝毫不差。
“苏姑娘好手段。”
熟悉的声线从背后传来,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让苏晚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她转身,只见顾昭身着玄色暗纹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门口。他腰间的横刀尚未出鞘,但肩甲下的血渍却比昨日更深了些,那暗红色的血迹在玄色劲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身后跟着影五和影六,两人正将晕过去的红绡架起来。
“你怎么来了?” 苏晚紧紧攥紧密信,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影五说你出门时,袖中银镯碰响了三声。” 顾昭快步走上前,指腹轻轻擦去她鬓角的汗珠,动作轻柔而关切。“那是你说的‘需要支援’的暗号。” 他低头看向她手中的密信,目光瞬间变得深沉。“藩王要在三日后的春宴上,往御酒里下慢性毒?”
苏晚微微点头,展开密信的手微微颤抖,信尾 “事成后,晋州赈灾粮三成归你” 几个字,如同锋利的刀刃刻在宣纸上,刺痛着她的双眼。
“我已带人去了藩王府。” 顾昭从怀中掏出一封染着墨香的信,递给苏晚看。“留了句话:‘擅用禁毒,意图不轨,陛下自有明断。’他们今夜要忙着烧账本,没空找你麻烦。”
苏晚望着他眼底浓重的青黑,心疼不已,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肩甲下的血渍。“昨夜挡刀的伤,可找医正看过?”
顾昭抓住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心跳得稳,就没事。” 他的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温暖的触感让苏晚的指尖微微发烫。“倒是你,今日若有半分差池...”
“不会了。” 苏晚轻轻抽回手,将密信塞进他怀里,眼神坚定而明亮。“这局棋,我们已经摸到了棋盘。”
天将破晓,晨曦如金纱般洒向大地。苏晚独自站在医馆屋顶,极目远眺,远处的宫墙在晨曦的映照下泛起金红色的光芒,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她紧紧握紧手中的玄铁令牌,耳边回响着顾昭临走前的话语:“三日后的春宴,藩王会请你去当医正。”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簪头精心雕着朵并蒂莲,承载着母亲的爱与期望。指尖触到簪尾的暗槽时,她想起昨夜在药柜暗格里翻出的细银针。明日入席前,得把这针藏进簪子的槽里,这将成为她应对危机的秘密武器。
“这一局,我不只是执棋者,也是落子的人。” 她对着渐亮的天空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晨风轻轻掀起她的衣摆,如同温柔的抚摸。医馆后巷传来影五的竹哨声 —— 两声短,一声长,那是 “安全” 的讯号。
苏晚低头,看见院中的药锄倒在地上,沾着新翻的泥土。她忽然想起,昨日答应要给隔壁王阿婆种的金银花,还没下苗。但没关系,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一切都会回归平静,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