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家老宅的朱漆大门重新焕发光泽,门前的石狮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院内的老槐树抽出新枝,细碎的槐花落在青石板上,添了几分生机。
半个月前,这里还是蛛网遍布、尘土厚积的模样,如今在乐正照的吩咐下,工匠们日夜赶工。
不仅修缮了破损的房屋,还按苏沅从前的喜好,在庭院西侧种了一丛兰草,在东侧搭了葡萄架——连窗棂上的雕花,都复原了以前的样式。
苏沅牵着邬羽的手走进正厅,看着熟悉的桌椅摆件,眼眶微微发热。
“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她轻声说,指尖拂过桌角。
这里曾有她与乐正照一起下棋的身影,有邬朗与邬羽追逐打闹的笑声,是她年少时最温暖的港湾。
邬朗站在院中,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老宅,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咱们回家了,再也不用颠沛流离。”
可这份温馨没持续多久,宫中来人了。
沈青神色凝重地走进院,避开众人,在乐正照身边低声禀报:“陛下,近来朝中有些官员在暗地议论,说……说邬萦姑娘虽有辅佐之功,但终究只是您从前的未婚妻,如今您已登基,若再与她过从甚密,恐有损皇家颜面,还说……还说邬家虽有功,却也不该‘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乐正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石桌上,茶水溅出杯沿,“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朕的事指手画脚?邬家兄妹出生入死平定叛乱,他们倒好,如今太平了就开始搬弄是非!”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连院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沈青连忙躬身:“陛下息怒,臣已让人去查是谁在背后散布流言,只是……这些话已在小范围传开,若不及时平息,恐会影响陛下与邬萦姑娘的声誉。”
乐正照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查!不仅要查是谁在传,还要查他们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他看向远处苏沅的身影,语气瞬间柔和了几分,随即又变得坚定:“另外,传朕旨意,三日后在太和殿设宴,召文武百官参加,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阿萦于朕、于社稷,都有不世之功,她的身份轮不到旁人置喙!”
沈青心中一凛,立刻应下:“臣遵旨!”
暮色漫进邬家老宅的窗棂,将厅内的光影染得柔和。
苏沅站在葡萄架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新抽的嫩叶,方才沈青与乐正照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她耳中。
那些“身份不配”的议论,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她并非不明白乐正照的情意,可如今他是九五之尊,坐拥万里江山,而她只是历经风霜的伪帝侄女,虽有辅佐之功,却终究与乐正照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
正怔忡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撞进乐正照满是焦急的眼眸里。
“阿萦,你都听到了?”乐正照快步上前,语气带着一丝慌乱,他最怕的就是她因旁人的闲言碎语心生退意。
见苏沅垂着眼不说话,他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恳切,“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你别往心里去!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前未婚妻’,你是我幼时就一眼心动的姑娘!是这七年里我忍过换脸之痛、熬过深宫孤寂也要守护的人,是我此生唯一想共度余生的人!”
苏沅看着他眼中的急切,鼻尖微微发酸:“可你如今是皇帝了,身边该有更般配的女子……”
“般配?”乐正照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强调,“什么才叫般配?是家世显赫还是容貌倾城?我只知道七年前若没有那场宫变,你早该穿着凤冠霞帔,站在我身边做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妃!阿萦,我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功’,而是因为你是你!”
他的声音渐渐放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也看了太多人情冷暖,可你信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我不要什么‘般配’,我只要你,只要你愿意与我相伴终老!”
苏沅望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深情,那些犹豫与不安,在这一刻尽数消融。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因换脸留下的细微纹路,心中满是心疼与暖意。
不等她开口,乐正照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带着克制的珍视。
片刻后,他轻轻覆上她的唇,那个吻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承诺。
没有丝毫逾矩,只有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柔与坚定,像是在诉说着七年来的思念,也像是在确认着此生的相守。
苏沅闭上眼,抬手环住他的腰,回应着他的吻。
庭院里的槐花随风飘落,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与缱绻的情意。
那些外界的议论、身份的差距,在这一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尘埃——只要彼此心意相通,便足以抵御世间所有的流言蜚语。
乐正照缓缓松开她,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萦,别再犹豫了,留下来陪我一起,好不好?”
苏沅望着他眼中的星光,笑着点头,泪水却再次滑落:“好,我陪你。”
乐正照将苏沅紧紧拥在怀里,手臂环着她的腰,力道温柔却坚定,仿佛要把这七年的分离、牵挂与委屈,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
苏沅的脸颊贴在他的衣襟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她抬手环住他的后背,指尖轻轻划过他衣料下的肌理。
“阿萦……”乐正照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满是安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风穿过葡萄架,带来阵阵清甜的花香,吹动两人的衣摆,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外界的纷扰,此刻的庭院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跨越七年时光终于得以安放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