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无脸指尖的敲击声停止。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目光落在庭院中一株形态扭曲、却异常坚韧的黑松上。
“静观其变,只是第一步。”他背对着苍井不空,“龙曦月想用‘知行苑’立新规,用曦月卫铸刀剑。那我们就帮她…让这规矩立得更‘牢’些,让这刀剑…更‘锋利’些。”
苍井不空抬起头,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亡无脸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疑惑,淡淡道:“最好的刀,若是挥得太急太快,砍中的不是敌人,便是自己。传令给‘镜花’和‘水月’。”
阴影中,两个几乎融为一体的气息微微波动,表示聆听。
“镜花,”亡无脸吩咐道,“你去。让下面几个手脚干净、看似与我们不相关的人,也去投奔曦月卫的选拔。不必争抢高位,甚至不必被选上。只需在选拔过程中,表现得格外‘忠勇’,格外‘嫉恶如仇’,尤其要表现出对‘日出帝国’极端的、甚至是不加区分的仇恨。若有机会,便大声宣扬长公主的功绩,将她捧得越高越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让他们成为别人眼中,‘最忠诚’的狂热拥护者。”
“水月,”他继续道,“你的任务。找几个机灵的说书人,不必我们的人。花点钱,让他们在市井间,大肆宣扬长公主殿下如何英明神武,如何以女子之身超越无数男儿,如何甫一回京便涤荡污秽…尤其要强调,曦月卫乃陛下特旨,直属内库,权柄特殊,乃帝国未来之希望所在。”
苍井不空微微蹙眉:“大人,这…不是在帮她扬名立万吗?”
亡无脸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堪称诡异的微笑:“名望是蜜糖,也是鸩毒。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她现在需要名声,我就给她名声,给她足够多的‘自己人’,足够高的期望。”
“当她的曦月卫里混入了看似忠诚却极端狂热的‘自己人’,这些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维护’她、‘表现’自己?当市井民间和朝堂之上都将她传得如同神只下凡,她一旦有任何微小的失误,或无法立刻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反噬会有多猛烈?”
“更重要的是,”亡无脸的眼神变得幽深,“陛下会如何看着他的女儿,声望日隆,手握精兵,身边还聚集着一群狂热的、只听命于她的勇士?而那些本就嫉妒她的皇子、警惕她的朝臣,听到这些传闻,又会作何感想?猜忌的种子,不需要我们亲手去种,只需要我们轻轻吹一阵风,它自己就会在合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我们要做的,就是给这堆火上,再悄悄地、均匀地浇上一层油。让它烧得更旺,更失控,直到…烧毁她自己。”
他看向苍井不空:“不空,你也有任务。挑选几个最懂得察言观色、最会伺候人的‘女儿’,不必是我们的核心。让她们想办法,以各种‘清白’身份,接近那些被龙曦月打压、心中怨愤的官员府邸,或是去那些被‘知行苑’抢了生意的酒楼。不必探听情报,只需倾听抱怨,适时地表示同情,偶尔…‘无意间’提及长公主殿下行事是否有些…过于急切?是否未曾体谅诸位大人的难处?”
“是,大人。不空明白了。”苍井不空这次心悦诚服地低下头。杀人诛心,亡无脸擅长的,从来不是硬碰硬的厮杀,而是腐蚀人心,操纵世情。
亡无脸重新坐回桌前,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茶。
“龙曦月以为她在破局,她却不知,她正一步步走入一个更大的局。这个局,由她自己的行动、帝都可能响的规则、以及人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与恐惧共同织成。”
“而我们,”他轻声自语,仿佛魔鬼的低吟,“只需静静看着,偶尔…轻轻推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