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封罐还紧紧攥在手里，那抹幽蓝的光已经消失了。林昭站在服务器残骸的边缘，指尖还残留着数据流退去后的麻木感，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细针在里面来回穿刺。
她没有再看主控屏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转身离开了那个虚空空间。脚步踩在金属通道上，发出空荡荡的回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回到黑市东区的隐蔽据点，通风管道口的铁皮被掀开了一角，锈迹斑斑的边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她伸手进去，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匣——那是铁隼在自爆前，拼死塞进通道的东西。
盒子外壳刻着一行模糊的编号：K-7Lx-beta。
她认得这个代号。这是“孤影”激活密钥的备份标识。
林昭把匣子放在工作台上，手套内侧的“Lx-07”轻轻划过识别区。系统提示接入神经接驳层，她点了确认。一滴血从指尖滑落，渗进匣体的缝隙里。
三重基因锁开始验证。第一道顺利通过，第二道卡了一下，第三道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外部病毒协议，验证中断】。
“孤影”自动启动了解析模式。眼前的数据流层层展开，加密程度极高，像是一层层嵌套的牢笼。她调用第二频段的运算能力，一点点剥离外层伪装代码。
进度条走到83%的时候，系统猛地一震，脑袋里的灼痛骤然加剧。眼前闪过一串不属于当前指令的字符——竟然和沈烬实验室日志末尾的签名码一模一样！
她立刻停止高强度运行，切换成手动扫描模式。剥离病毒伪装后，主文件夹终于解锁，一段加密通讯记录浮现出来。
林昭关闭了听觉输入，只靠视觉界面分析声波图谱。背景音里有一段断断续续的旋律，很轻，几乎被噪音淹没——可她却熟悉得心口发紧。
那是陈默战舰驾驶舱里，常年循环播放的摇篮曲。
她屏住呼吸，逐帧拉平音频波动，过滤掉干扰频率。
声音，还原了。
“……密钥已交付军方，‘孤影’植入程序完成。”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冷静得不像人类，“Lx-07的基因链稳定期只剩六个月，如果不及时替换载体，她的意识会不可逆衰减。”
另一个声音冷冷接话：“所以你是用你儿子的命，换了一个能控制她的系统？”
是沈烬。
“我不是在交换。”那人回答，“我是在延续计划。林昭必须被引导，否则她永远不会觉醒初代权限。只有让她以为自己在反抗，她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林昭的手指停在回放键上，指尖微微发抖。
她调出军事档案库的声纹样本，比对说话者的声音频率。结果跳出：匹配度98.6%，身份确认——陈默的父亲，代号F-9，原“凤凰计划”基因调控组负责人。
录音继续播放。
“你确定她不会发现？”沈烬问。
“不会。”F-9说，“她信任陈默。而陈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基因是从母亲遗体提取修复的，更不知道他体内嵌入了追踪模块。只要林昭靠近他，系统就会自动上传她的位置。”
短暂沉默后，沈烬低声问：“那你呢？你真的相信那个系统能重塑人类意识？”
F-9顿了顿，才开口：“我相信控制。只要她还在用‘孤影’，她就永远是我的实验体。”
通讯结束。
林昭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工作台上的红灯还在闪，提示病毒残留未清除。她重新调取“孤影”的底层日志，在三年前系统激活的那一刻，发现了一次异常指令注入——来源Ip已被抹除，但协议特征，和刚才拦截的病毒完全一致。
时间戳显示：密钥交付后十七分钟。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孤影”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情报，却又在接近真相时突然延迟、出错。
它不是帮她的工具，而是困住她的牢笼。
每一次使用，都是在向幕后之人暴露她的行踪。
这时，后颈那道旧伤突然发烫。
她拿出便携扫描仪，锁定神经接驳层深处的一枚微型芯片残片——那是陈默临死前，亲手嵌入她体内的东西。信号微弱，却一直存在反射。追踪源指向浮空城废墟下方，坐标和铁隼生前最后一次交易终端的位置完全重合。
林昭将通讯记录复制到离线存储器，彻底销毁原始文件。她摘下手套，掌心那道“Lx-07”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的光。
她没再看屏幕，而是低头看向金属匣底部——那里多了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
她凑近仔细辨认。
是三个数字：7-1-9。
这不是编号，是日期。
七年前的第一季度第九天。
那天，实验基地发生过一次未登记的基因样本转移。记录显示，一批Lx系列胚胎被送往边境冷冻库，执行人正是F-9。而陈默的出生证明上，登记日期，正是这一天。
她缓缓闭上眼。
原来陈默从来不是普通人。他是被设计出来的，是“凤凰计划”用来绑定她的锚点。他的忠诚，他的牺牲，他袖口上那朵蓝星花的刺绣……全都被算计好了。
包括他死前说的那句：“接妹妹回家。”
那不是遗言，是触发指令。
林昭睁开眼，眼神冷得像冰。
她拔掉终端连接线，把存储器插入作战服内层的接口。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手刚碰到门把，“孤影”突然弹出警告框：【权限拒绝，目标“F-9”无法标记为敌对单位】。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冷得刺骨。
她没有尝试第三次标记，而是反向调取“孤影”的初始协议架构图。在最底层，她发现了一段隐藏代码——以“Lx-07”为触发词，可启动系统自毁倒计时。
这不是沈烬留的，也不是军方设定的。
是铁隼。
他在临死前，不仅修复了密钥，还悄悄埋下了摧毁“孤影”的引信。
林昭收回手，没有开门。
她转身回到工作台，重新接入神经导联，将存储器中的通讯记录导入“孤影”的模拟环境。她要测试一件事——如果现在启动自毁程序，系统会先切断外部监听，还是先通知控制者？
数据开始流动。
倒计时生成：05:00。
警报没有响。
但她后颈的芯片突然剧烈发烫，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视野边缘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极低的蜂鸣声——不是设备发出的，而是直接作用于听觉神经的远程干扰。
她立刻切断连接，猛地拔出导联针。
桌面上的红色警告框依然挂在那儿，挥之不去。
她盯着它，右手慢慢抬起，食指轻轻按在太阳穴上，压着那越来越强的刺痛。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轻微的震动。
像是有人，在敲通风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