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总带着点黏腻的热,白书妍把吉他往纽约这边的沈宅草坪上一扔,琴箱磕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踢掉帆布鞋,赤着脚踩在微凉的草叶上,望着窗外,眼里一片落寞。
“唱了三天,嗓子都快冒烟了。”她抓了抓头发,转身往别墅里走,“林萧肯定是故意的,知道我们在这儿蹲点,不带晚栀出来了。”
沈以墨正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翻报纸,闻言抬眼,指尖夹着的咖啡勺轻轻敲了下杯壁:“早上我去公寓楼下看了,林萧的车停在车位里,轮胎上都没沾新泥。”他把报纸折起来放在桌上,起身替她拉开玻璃门,“进来吧,外面晒。”
客厅里的冷气裹着木质香调的香薰扑面而来,白书妍往沙发上一瘫,抓起抱枕垫在腰后:“林萧这人太聪明了,我们才唱了两首歌,他就把晚栀藏起来了。”她戳着抱枕上的流苏,“你说他会不会把晚栀锁家里了?”
沈以墨端了杯冰水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不会。”他在她旁边坐下,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林萧性子是温的,做不出强留人的事。你想啊,晚栀要是不愿意,凭她那跳脱性子,早把他家门拆了。”
这话倒让白书妍愣了愣。她想起以前在国内,杨晚栀要是被谁惹了,能追着人从教学楼跑到操场,连体育生都得绕着走。
可她对林萧,从来都是软乎乎的,林萧说东,她鲜少往西。
“也是。”白书妍抿了口冰水,冰块在杯里撞出轻响,“我打听了些消息,林萧哄人有一套。上次晚栀丢了最喜欢的发夹,哭着要去找,林萧就蹲在她面前,说‘我给你做个更好看的,用珍珠串的’,结果晚栀真就抱着他胳膊不闹了。”
“他懂怎么顺着晚栀的性子来。”沈以墨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窗外的阳光,“可能是说家里有新的拼图,或者买了她爱吃的小零食,哄着她乐意待在家里。”
白书妍把脸埋进抱枕里,闷声闷气地说:“那我们怎么办?反正现在人是蹲不到了,总不能真的天天来这儿唱歌吧?林萧要是一直不松口,晚栀什么时候才能想起顾明夜啊。”
提到顾明夜,客厅里的空气静了几秒。去年冬天他们在顾家见他最后一面时,他还攥着白书妍的手,说“帮我看着晚栀,别让别人抢走她”。
可现在,杨晚栀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了,只偶尔对着某首老歌发呆,像只找不到巢穴的小兽。
“我们得想个别的法子。”沈以墨的指尖在茶几上画着圈,“比如……”他顿了顿,“找个借口去他们家?就说我们路过,顺便送点东西。”
“林萧能信?”白书妍抬眼看他,“他那么精,肯定知道我们是故意的。”
“那……”沈以墨皱了皱眉,“托人送点东西过去?比如以前我们一起拍的照片,或者晚栀以前喜欢的书。”
“不行。”白书妍立刻摇头,“林萧肯定会先过目,看到这些东西,只会更警惕。”
她想起上次在广场,杨晚栀只是听到《海阔天空》,林萧看着晚栀的反应,脸色变了一瞬,微不可查,又用眼睛看了一下晚栀,然后垂下眼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两人对着沉默了半天,客厅里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白书妍看着茶几上的冰水渐渐化成温水,心里的烦躁像藤蔓似的往上爬。她用力抓了抓头发,声音里带了点委屈:“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以墨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肩膀,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刺猬。他起身绕到沙发后面,突然伸手,从后面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白书妍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沈以墨的胳膊很稳,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头发蹭得她有点痒。
“别着急。”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带着点胸腔的震动,“我们有的是时间。”
白书妍刚要说话,嘴唇突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沈以墨的吻,很轻,像羽毛扫过。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转头,他又在她的耳垂上亲了一下,湿热的气息让她缩了缩脖子。
“林萧再能哄,也不可能把晚栀关一辈子。”沈以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腰侧,“总有他松懈的时候,总有晚栀自己想起来的一天。”
白书妍的指尖抠着沙发的布料,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感觉,慢慢被熨平了。
她想起高三那年,她因为模拟考砸了躲在操场哭,也是沈以墨找到她,不说安慰的话,只是陪着她蹲在看台上,直到月亮升起来。
那时他也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让人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人扛着。
“可是……”她还是有点担心,“万一晚栀永远都想不起来了呢?”
沈以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她的发顶又亲了一下,力道比刚才重了点:“那就不想起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顾明夜最想看到的,不是她记得他,是她能好好的。只要晚栀开心,记不记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书妍靠在沈以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还有他轻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也许沈以墨说得对。
她抬手,轻轻覆在沈以墨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指腹上还有练小提琴磨出的薄茧,蹭得她的皮肤有点痒。
“那我们……先不去广场唱歌了?”她小声问,像在征求意见。
“不去了。”沈以墨把她搂得更紧了点,“明天我带你去唐人街,那家糖水铺的绿豆沙很好吃,比你上次念叨的那家还地道。”
白书妍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又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心里都松快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沈以墨,“你说,林萧会不会还带晚栀去公园,只是不去我们唱歌的那片区域,毕竟顾明夜说过,失忆后的晚栀最喜欢喂那里的鸽子了。”
沈以墨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有可能。那我们明天去中央公园逛逛?就当……散步。”
白书妍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好!”
客厅里的挂钟又滴答响了几声,阳光慢慢移到了沙发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窗外的蝉鸣渐渐响了起来,混着远处传来的车声,像一首漫长的夏日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