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槐树下的旧影:未说出口的道歉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林野指尖捏着那张泛黄的合影,指腹反复蹭过照片上被划烂的痕迹。他抬头时,看见林墨正蹲在墙根,用镊子夹起一截带锈的铁丝——那是之前用来拦截阿明的陷阱,此刻却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技术队刚发来消息,阿明住处的迷药是普通镇静剂,捆绳上没检测到其他人的指纹。”林墨站起身,把证物袋递给林野,“倒是那本日记,前面几页记着他这些年打零工的地址,从工地到餐馆,换了十几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没待超过三个月。”
林野接过证物袋,目光落在日记封皮的磨损处——那是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像有人总在深夜攥着它发呆。他想起阿明被按在地上时的眼神,狠戾里藏着的不是疯狂,而是一种沉到海底的绝望。“你说,他当年被拐走的时候,多大?”林野突然开口。
“档案里写着,七岁。”林墨顿了顿,“和安安现在差不多大。”
这句话让空气突然静下来。不远处,安安正牵着苏清的手,蹲在槐树下捡掉落的花瓣,布偶被他抱在怀里,银线软塌塌地垂着,像终于卸了重担。苏清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轻轻摸了摸安安的头:“布偶说,这里有阿明哥哥小时候的味道,暖暖的,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林野没说话,转身走向社区警务室。他调出二十年前的失踪档案,屏幕上跳出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年幼的阿明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容亮得晃眼。档案里写着,阿明失踪当天,他的哥哥阿哲本该带着他去买文具,可最后只有阿哲一个人回了家,说弟弟在街角跟丢了。
“当时为什么没深入查阿哲?”林野指着档案里的记录问值班警员。
“那时候阿哲也才十岁,问什么都只会哭,他爸妈又急着找孩子,没心思细问。”警员叹了口气,“后来过了半年,没线索就成了积案,直到这次阿明回来……”
话没说完,警务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个旧书包,指尖泛白。“我是阿哲,阿明的哥哥。”男人声音发颤,“我看到新闻了,他……他还好吗?”
林野愣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阿哲坐下时,书包从膝盖上滑下来,掉出一个铁皮文具盒——和阿明之前带的那个,款式几乎一样。“这是阿明小时候的,我一直留着。”阿哲捡起文具盒,打开来,里面放着半块橡皮擦,“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吵架,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街角。”
原来,二十年前那天,阿明非要买糖葫芦,阿哲觉得浪费钱,跟他吵了一架,转身就走。等他后悔回头时,街角已经没人了。“我不敢说,我怕爸妈怪我,怕他们不要我。”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年我天天做噩梦,梦见他问我为什么不找他,我……”
林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明白阿明为什么执着于老槐树——这里不仅是他和哥哥走散的地方,也是他心里最后一点关于“家”的念想。他拿出那张合影,推到阿哲面前:“阿明一直带着这个,照片上的划痕,或许不是恨,是想你又不敢认。”
阿哲拿起照片,手指抚过被划烂的脸,眼泪砸在照片上:“我明天想去看他,我想跟他说对不起,想带他回家……”
林野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他想起阿明被带走时说的“你们等着”,想起日记里那句“等他们都痛苦了”——阿明的怨恨没散,只是暂时被按下了。
当天晚上,林墨在老槐树下发现了一个纸包,里面放着一串糖葫芦,糖衣已经化了,黏糊糊地沾着树叶。布偶的银线不知何时又轻轻晃了起来,指向纸包,安安小声说:“布偶说,这是阿明哥哥留给阿哲哥哥的,他其实早就原谅了,只是拉不下脸。”
林野看着那串糖葫芦,突然觉得,这场关于怨恨与救赎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阿明的手铐解开需要时间,阿哲的愧疚弥补需要时间,而那些藏在社区角落的、没说出口的遗憾,或许还要更久才能被抚平。
他抬头看向夜空,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在轻轻叹气。下一个“阿明”会不会出现,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些伤口,不能只靠警察的手铐去愈合,还需要有人愿意蹲下来,听听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没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