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剑心裂天
魔渊深处，死寂无声。
洛云归掌心托着那颗流转着三色光晕的奇异光球，光球温顺，内蕴的磅礴力量却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沈沧澜紧张地守在一旁，方才那光球自主选择师尊的惊魂一刻，仍让他心有余悸。
“师尊，此物……”他欲言又止，这光球融合了太多禁忌力量，虽暂时稳定，但福祸难料。
洛云归霜眸低垂，凝视着光球内部那微缩宇宙般的景象，冰封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光球内不仅蕴含着之前对抗天威时融合的道魔情之力，更深处，还烙印着一丝……被他们强行“消化”的净世劫雷的法则碎片！
那是天道的核心力量之一，代表着绝对的“净化”与“秩序”。此刻，这丝法则碎片，正与她的霜溟剑心产生着一种极其微妙、极其危险的共鸣。
她的剑心，追求的是极致的“冰封”与“寂灭”，某种意义上，与“净化”有相通之处，却又截然不同。冰封是凝固，是保留；净化是抹除，是归无。
这丝共鸣，让她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能——一个打破自身三百年瓶颈，甚至……窥见更高层次剑道的机会！
但这也意味着无法想象的风险。一旦失控，她的剑心将被天道法则同化、抹除，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甚至可能引动天道更猛烈的反扑。
是安于现状，步步为营？还是……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洛云归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临时洞府的屏障，望向魔渊之外那灰暗的天空。三百年的修行，七年的寻觅，与沧澜的重逢，对抗天威的决绝……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的道，从来都不是苟且偷安之道。她的剑，生来便是要斩破一切枷锁！
心中已有决断。
她将光球轻轻置于玄冰玉榻之上，转身看向沈沧澜，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沧澜，护法。”
沈沧澜心头猛地一紧：“师尊！您要做什么？”他感受到师尊身上那股一往无前、近乎燃烧的气息。
“以此物为引，重铸剑心。”洛云归言简意赅，盘膝坐于玉榻之前，霜溟剑横于膝上。
“重铸剑心？”沈沧澜大惊失色，“师尊！此物蕴含天道法则，凶险万分！万一……”
“没有万一。”洛云归打断他，霜眸中寒光凛冽，“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天道视我等为禁忌，步步紧逼，若不能突破，终是砧板鱼肉。”
她看向沈沧澜，眼神柔和了一瞬：“放心，为师不会轻易赴死。你在此，便是为师最大的依仗。”
沈沧澜喉头哽咽，知道师尊心意已决，再多劝阻亦是徒劳。他重重跪下，叩首道：“弟子誓死护法！纵天道亲临，亦踏过弟子尸身！”
洛云归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双眸闭合，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她并未直接引动光球力量，而是首先内视自身剑心。那枚历经三百年淬炼、晶莹剔透如万载玄冰的剑心，此刻正微微震颤，与榻上光球遥相呼应。剑心深处，是她对剑道所有的理解、执着与……那一丝因沧澜而生的、被她刻意压抑的情感涟漪。
“剑心，裂吧。”
心中默念，她做出了一个疯狂至极的举动——主动将毕生修为凝聚的剑心，从内部引爆！
“轰——！！！”
并非实质的爆炸，而是发生在她识海最深处的道基震荡！晶莹的剑心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极致精纯的霜溟剑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出，冲刷着她的经脉、神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一口鲜血猛地从洛云归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衣襟。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落！
“师尊！”沈沧澜惊骇欲绝，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剑意屏障推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承受着道基崩裂的巨大痛苦，心如刀绞。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剑心裂而不碎，磅礴的剑意失去了核心的约束，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部撕裂！但这股失控的力量，也引动了榻上那颗光球的剧烈反应！
光球骤然亮起，三色光晕疯狂流转！内部那丝净世劫雷的法则碎片，感应到同源的天道剑意（霜溟剑意本质亦属天道分支）处于崩溃边缘，竟主动脱离光球，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纯粹的灰紫色电光，直射洛云归眉心！
它要趁此机会，将这“异常”的剑心彻底“净化”！
“来了！”洛云归虽痛苦万分，灵台却保持着一丝清明。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不闪不避，甚至主动放开识海防御，引导那道净化雷光，直接撞向自己布满裂痕的剑心！
“嗤——！”
毁灭性的净化之力与崩溃的极致剑意，在她识海核心轰然对撞！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淹没了洛云归的意志，她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每一寸都在被焚烧、瓦解、净化！意识迅速模糊，濒临消散的边缘。
“师尊！坚持住！”沈沧澜的嘶吼声如同惊雷，在她即将沉沦的识海中炸响！通过魂契，她能感受到徒弟那焚心蚀骨的焦急与毫无保留的支持之力涌来！
不能放弃！为了沧澜，也为了自己追寻的道！
一股顽强的意志从灵魂深处爆发！她强行凝聚即将溃散的神念，引导着体内那两股正在激烈冲突、互相湮灭的力量——崩溃的霜溟剑意与入侵的净化雷光！
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它们互相冲击、磨砺、乃至……融合！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稍有差池，便是形神俱灭！
但洛云归的心神，在这一刻却进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空明状态。过往三百年的剑道感悟，七年寻觅中的心境变迁，与沧澜重逢后的情感波动，对抗天威时的决绝意志……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她引导这场“毁灭中新生”的资粮。
崩溃的剑意碎片在净化雷光的灼烧下，杂质被剔除，本质愈发纯粹；而霸道无比的净化雷光，也在极致剑意的冲击下，褪去了天道赋予的冰冷无情，多了一丝属于“人”的意志与韧性！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冲突渐渐平息。
洛云归的识海中，原本布满裂痕、即将崩溃的剑心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悬浮在虚无中的、全新的“剑心”！
这枚剑心，不再是纯粹的冰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蒙色泽，表面流淌着细微的灰紫色电纹，内部却蕴含着冰封万物的极致寒意与焚尽一切的炽热生机！它既保持着霜溟剑意的锋锐与寂灭特性，又融入了净世雷光的净化法则，更深处，还烙印着一丝难以磨灭的、由师徒之情所化的坚韧纽带！
新剑心，成！
“嗡——！”
就在新剑心成型的那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剑意，以洛云归为中心，轰然爆发！璀璨的灰蒙蒙剑光，不再是冰蓝，而是蕴含着混沌初开、重定秩序的无上威严，直接冲破了临时洞府的屏障，撕裂了魔渊上空的浓郁魔气，直射九霄云外！
整个天地，为之震动！
万里苍穹，云层退散，星辰黯淡！法则之网剧烈颤抖，仿佛在哀鸣，又像是在迎接某种至高存在的诞生！
“剑心裂天……这是……剑心裂天异象？！”远处，一些隐匿的老怪物被惊动，骇然望向魔渊方向。
沈沧澜被这股浩瀚剑意推得连连后退，但他脸上却充满了狂喜与震撼！他感受到，师尊的气息非但没有衰落，反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攀升，突破了一层又一层的无形桎梏，达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玄妙境界！
洛云归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宇宙，左眼冰封星河，右眼雷光隐现，眸光开阖间，仿佛有世界生灭。她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却又给人一种与整个天地格格不入、超然物外的感觉。
她成功了。不仅重铸剑心，更是借此打破了自身极限，窥见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剑道之路——一条融合己身之情、包容天道法则、乃至超脱其上的道路！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颗三色光球依旧悬浮，但此刻在她眼中，已不再是难以掌控的凶物，而是……一件可以如臂指使的强大助力。
“天道……”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的规矩，该改改了。”
剑已出鞘，誓裂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