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故地祭奠
断仙崖底，阴风呜咽。
洛云归踏着泥泞前行，霜溟剑在身侧悬浮，散发出柔和冰蓝光芒驱散迷雾。这是三百年来她第一次走下寒魄峰，来到这片让她道心蒙尘的伤心地。
崖底比记忆中更加荒凉。当年大战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岁月抹平，唯有崖壁上几道深刻的剑痕，还能依稀辨认出当年的惨烈。
就是这里了......
她停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根据记忆，这里正是沈沧澜坠崖的大致位置。三百年过去，魔气早已消散，只留下被腐蚀的黑色土壤和几具不知名的兽骨。
指尖轻点地面，玄冰之力渗入土壤。很快，一丝微弱的感应从地底传来——那是守墓人血脉特有的波动，虽然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果然还留着......
她并指如剑，小心翼翼地挖掘。泥土在剑气下无声分开，很快露出一个浅坑。坑底，一只早已枯萎的草蚱蜢静静躺着，被厚厚的泥垢包裹，几乎看不出原貌。
竟然真的在......
洛云归轻轻拾起草蚱蜢，指尖微颤。三百年过去，这只用冰草粗糙编织的小物早已失去灵气，但形状依稀可辨——正是当年沈沧澜十岁时，偷偷放在她案头的那只。
她记得当时自己冷着脸训斥：玩物丧志！剑练好了？心法背熟了？随手将草蚱蜢扔进废纸篓。
却不知那孩子半夜偷偷捡回，一直贴身收藏。直到跳崖那日，才随着断臂一同坠落于此。
傻徒弟......她轻叹一声，小心拂去草蚱蜢上的泥垢。
就在这时，草蚱蜢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一道极其微弱的神念波动传出，融入她的识海——
师尊，若弟子遭遇不测，请您......莫要伤心。
是沈沧澜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忐忑。显然是他跳崖前悄悄注入的一缕神念。
弟子自知资质愚钝，屡屡让师尊失望。但弟子从未后悔拜入寒魄峰，能得师尊教导，是弟子三生有幸。
只愿来世......还能做您的徒弟。
神念到此戛然而止。洛云归怔怔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抖。
她从未想过，那个看似倔强叛逆的徒弟，内心竟藏着如此卑微的愿望。更没想到，他在赴死前最牵挂的，竟是怕她伤心。
沧澜......
她轻唤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三百年来冰封的道心，在这一刻裂开细微的缝隙。
霜溟剑似乎感受到主人心绪，发出轻微的嗡鸣。剑身上倒映出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以及那份深藏已久的愧疚。
当年若她多一分信任，少一分严苛，是否就不会逼得他走上绝路？若她早一点察觉他的心意，是否就能避免这场悲剧？
可惜，没有如果。
将草蚱蜢小心收入怀中，洛云归继续在崖底搜寻。很快，她又找到了几块碎裂的骨片——那是沈沧澜断臂的残骸，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烬灭之血气息。
以吾之血，唤尔归来......
她划破指尖，滴血施法。血液与骨片接触的瞬间，一幕幕残缺的画面涌入识海——
少年沈沧澜在寒潭中练剑，浑身冻得发紫却咬牙坚持；他偷偷将伤药放在她房门外，然后慌忙躲起来；天碑降临那日，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最后是跳崖那一刻，他回头望来的眼神，没有怨恨，只有不舍和释然。
原来......如此......
洛云归闭上眼，久久无言。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那个看似叛逆的徒弟，始终怀着最纯粹的赤子之心。
而她却因为道心蒙尘，三百年未曾察觉。
是为师......对不起你......
她轻声呢喃，霜溟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上的冰蓝光芒流转，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绪。
良久，她缓缓睁眼，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次，为师绝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她收起所有骨片，转身望向魔渊方向。虽然感应微弱，但她能确定——沈沧澜还活着，而且在魔渊深处发生了某种蜕变。
等着我，沧澜。
霜溟剑冲天而起，载着她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直射魔渊而去。
这一次，她将直面自己的道心之劫。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她都不会再退缩。
因为这一次，她要去把那个傻徒弟带回家。
......
魔渊入口，黑雾缭绕。
洛云归悬停在半空，霜溟剑发出警惕的嗡鸣。这里的魔气比三百年前更加浓郁，而且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暴气息。
看来沧澜真的在这里......
她能感受到心口那道师徒契约的微弱波动，虽然极其隐晦，却指向魔渊深处。
没有犹豫，她化作流光直冲而下。霜溟剑开辟出一条通道，所过之处魔气纷纷退避。
越是深入，那股熟悉的感应就越强烈。但同时，她也察觉到某种异常——魔渊本源似乎正处于极度躁动的状态，仿佛在抗拒什么，又像是在......恐惧？
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霜溟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冰墙。就在冰墙成型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扑来，狠狠撞在冰墙上！
那是一只完全魔化的妖兽，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更可怕的是，它身上竟然带着一丝烬灭之血的波动！
被沧澜的魔血侵蚀了吗......
洛云归眼神一凝，霜溟剑轻点，妖兽瞬间被冻结成冰雕。但很快，更多被魔化的生物从黑暗中涌出，疯狂扑来！
滚开！
她冷喝一声，玄冰领域全力展开！方圆百丈瞬间化作极寒地狱，所有魔物都被冻结成冰。但令人不安的是，这些魔物眼中都跳动着相同的赤红光芒，仿佛被同一个意识操控。
看来有客人不欢迎我啊......
她望向魔渊最深处，那里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正在苏醒。不是沈沧澜，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
必须尽快找到沧澜......
霜溟剑开路，她加快速度向下突进。越是深入，魔物的抵抗就越疯狂，甚至开始出现自爆式的攻击。显然，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阻止她继续前进。
终于，在突破第九层魔障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王座上，一个身影缓缓抬头，异色双瞳在黑暗中亮起。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