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白发骤生
咔嚓——
霜溟剑斩断骨骼的脆响在断仙崖底格外刺耳。沈沧澜的右臂应声而落，砸在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喷溅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洛云归的脸上。
温热的血珠顺着她冰冷的面颊滑落，如同滚烫的泪。
洛云归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断剑一声掉落在地。她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沈沧澜惨白的脸色，看着他断臂处汩汩涌出的鲜血，看着那条静静躺在石台上的手臂......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突然从心底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啊——！
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吟，双手死死抓住胸口。那里仿佛有一把利刃在搅动，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绞得粉碎。更可怕的是，这股剧痛不仅来自肉体，更直达灵魂深处——那是道心崩裂的痛楚！
师尊......沈沧澜单膝跪地，用仅剩的左手拄着霜溟剑，强撑着没有倒下，请看......我的右臂......
洛云归机械地低头，看向那条断臂。鲜血在石台上晕开，诡异的是，血泊中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那是血佛寺的金蝉脱壳咒！
一瞬间，所有线索串联成线。
那些多出来的幻象记忆，那些不该存在的细节，那些刻意激化矛盾的画面......全都是血佛寺设下的陷阱！他们早就在沈沧澜体内种下咒印，就等着这一刻！
而她，竟然亲手斩断了徒弟的手臂！
我......
洛云归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迅速流失——是生机，是修为，更是那坚守了数百年的道心！
与此同时，她垂在肩头的长发突然无风自动。原本如墨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从发根到发梢，眨眼间尽数化为银白！
师尊！沈沧澜惊呼，您的头发......
洛云归茫然抬手，抓住一缕垂落的发丝。雪白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想起寒魄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曾几何时，沈沧澜总爱在那些雪地上练剑，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我......
她再次尝试开口，却听见崖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哈哈哈......
血雾翻涌，一个紫袍僧人的虚影在空中凝聚。正是血佛寺的紫衣护法！
精彩，真是精彩！僧人抚掌大笑，洛云归，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亲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徒弟断臂，滋味如何？
洛云归银发飞扬，眼中寒芒暴涨：你找死！
她抬手一招，地上的断剑自动飞回手中。冰蓝剑气瞬间暴涨，化作一道长虹直刺僧人虚影！
剑气穿透虚影，却如同打在空气中。僧人讥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没用的，这只是一道神念投影。不过，我倒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那一剑斩断他的手臂，我的金蝉脱壳咒还无法完全激活呢！
什么？！洛云归猛然回头，看向沈沧澜的断臂。
只见血泊中的金色纹路已经连成一片，形成一个诡异的符文。符文中央，一滴紫金色的血珠缓缓升起，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守墓人之血！僧人狂喜，终于到手了！
休想！
洛云归银发狂舞，断剑横扫！一道冰蓝剑气呼啸而出，直斩那滴血珠！然而剑气刚触及符文边缘，就被一道血色屏障弹开！
没用的。僧人得意道，这滴血已经与阵法相连，除非......
他话未说完，沈沧澜突然暴起！他单手握住霜溟剑，猛地刺入自己胸口！
沧澜！洛云归惊呼。
鲜血顺着剑身喷涌而出，却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紫黑色——这才是真正的守墓人之血！
以我之血......破尔等邪阵！
沈沧澜一声怒吼，霜溟剑上的紫金纹路完全亮起！剑身剧烈震颤，将那些紫黑血液喷洒在血色屏障上。血液所到之处，屏障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
什么？！僧人大惊，你竟敢......
师尊！现在！
洛云归反应极快，断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冰蓝闪电，瞬间贯穿那条断臂！断臂上的金色纹路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即轰然炸裂！
不——！僧人虚影扭曲变形，这不可能......
爆炸的冲击波将整个石台掀翻！僧人虚影惨叫一声，消散无踪。崖底的雾气被一扫而空，露出上方灰蒙蒙的天空。
洛云归接住摇摇欲坠的沈沧澜，迅速点穴止血。她的手指微微发抖，银白长发垂落，与徒弟的鲜血形成刺目的对比。
为何......她声音嘶哑，为何要如此......
沈沧澜脸色惨白如纸，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因为......弟子必须向师尊证明......那些幻象......绝非出自我本心......
他说着，用仅剩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枚冰蓝色的剑穗，正是洛云归当年所赠。
这枚剑穗......这些年......弟子从未离身......他艰难地说道，师尊曾说......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弟子......一直铭记于心......
洛云归看着那枚染血的剑穗，冰蓝色的眸子剧烈颤动。她伸手接过剑穗，银白长发垂落，与沈沧澜的霜白长发几乎融为一体。
傻徒弟......她轻声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为师......错怪你了......
沈沧澜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整个断仙崖开始摇晃，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葬剑谷......沈沧澜气息微弱，血佛寺开始行动了......
洛云归抬头望向轰鸣传来的方向，眼中寒芒再现。她单手结印，一道冰蓝光幕将两人笼罩。
师尊......沈沧澜急道，别管我了......您必须......立刻前往葬剑谷......
闭嘴。洛云归冷声道，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为师自有分寸。
她将沈沧澜平放在地，双手按在他胸前伤口处。冰蓝光芒从她掌心涌出，迅速冻结了伤口。更神奇的是，断臂处的鲜血也开始凝结，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
这是......
玄冰续命术。洛云归解释道，暂时封住你的伤势，待为师解决血佛寺，再为你接续断臂。
沈沧澜摇头：来不及了......血佛寺主已经......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洛云归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且在此等候，为师去去就回。
她刚要起身，却被沈沧澜拉住衣袖：师尊......弟子有一事相求......
请师尊......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指向自己的右眼，取走弟子的......冰魄瞳......
洛云归浑身一震：不行！
弟子右眼......融合了师尊的一缕分魂......沈沧澜气息越来越弱，唯有如此......师尊才能......完全恢复实力......对抗血佛寺......
住口！洛云归厉喝，为师岂能......
师尊......沈沧澜苦笑，您不是说......修仙之人......当以大局为重吗......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刺得洛云归心口剧痛。她看着徒弟惨白的脸色，看着他残缺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抹倔强的光芒——曾几何时，她就是用这句话，一次次逼他突破极限......
好......她终于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师答应你。
沈沧澜如释重负地笑了：多谢......师尊......
洛云归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出一道冰蓝光芒。她轻轻抚上沈沧澜的右眼，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可能会有点疼......
弟子......不怕......
冰蓝光芒没入沈沧澜右眼，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片刻后，一缕冰蓝光芒从沈沧澜右眼中抽出，缓缓没入洛云归眉心。她的气息瞬间暴涨，周身冰蓝剑气如同实质，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凝结。
而沈沧澜的右眼，则变成了普通的黑色，再无半点冰蓝光芒。
师尊......他虚弱地笑了，这样......您就能......
别说话。洛云归打断他，单手按在他额头，睡吧，等为师回来。
一道冰蓝光芒闪过，沈沧澜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睡。洛云归挥手布下一道冰棺，将他妥善安置其中。
站起身时，她的气息已经完全变了。银白长发无风自动，冰蓝剑气环绕周身，眉心处的冰晶印记璀璨如星。这一刻，寒魄峰首座洛云归，终于恢复了巅峰状态！
她最后看了一眼冰棺中的徒弟，转身走向崖边。断剑在她手中重新凝聚，冰蓝剑气直冲云霄！
血佛寺......她声音冰冷，却蕴含着滔天怒火，伤我徒儿，此仇不共戴天！
剑光闪过，她的身影消失在断仙崖。只留下一地冰晶和那具冰棺，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远处，葬剑谷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在回应她的宣战。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