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苏格兰高地，寒风依旧料峭。
车窗内侧，温暖的车厢里，马尔福正用一种近乎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对面坐着的四年级首席。
汤姆穿着一件崭新的黑色长袍，料子精良，裁剪合身，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黑眸愈发深邃。他正低头看着膝上摊开的一本厚重古籍，姿态从容，仿佛周身自成一个静谧的力场，将车厢外世界的喧嚣与寒冷都隔绝开来。
“我必须说，”阿布拉克萨斯拖长了腔调，打破了沉默，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惯有的、混合着兴趣与评判的光芒，“几天不见，你似乎终于学会了如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嗯，从某个慈善义卖仓库里淘换出来的二手货。”
汤姆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嘲讽。“感谢你的评价，马尔福。你的审美标准一如既往地……金光闪闪，令人安心。”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阿布拉克萨斯嗤笑一声，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手指漫不经心地抚平长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金光闪闪至少代表了品质与传承，我亲爱的汤姆。” 然后满意地看到汤姆翻动书页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对了，”阿布拉克萨斯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手提箱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黑檀木盒子，随意地丢到汤姆身边的空位上，“给你的。算是……迟到的圣诞礼物，或者开学慰藉，随你怎么定义。”
那盒子约莫一英尺见方，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刻或装饰，只在合页处用了哑光的银质搭扣。它看起来朴素得甚至有些不起眼，与马尔福惯常的华丽做派格格不入。
汤姆合上书，目光落在盒子上，没有立刻去碰。“这是什么？一套新的……《如何与马尔福和谐相处》行为准则？”
“哦，相信我，如果需要靠准则来约束，那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该破产清算了。”阿布拉克萨斯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并不存在的苍蝇，“打开看看。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敏锐，或许能猜到它的用途。”
汤姆拿起盒子，入手微沉，带着木质的温润凉意。他打开搭扣，掀开盒盖。里面是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衬垫，空无一物。但他立刻感知到了盒内弥漫着的、极其微弱但结构精巧的魔法波动——一种屏蔽与隐匿的复合咒语，强大而古老。
“它能掩盖活物气息，尤其是……那些不太方便被学校管理规章所接纳的小宠物。”阿布拉克萨斯懒洋洋地解释道，端起面前小桌板上家养小精灵提前准备好的红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我想，你的那位‘小朋友’，总需要个像样的落脚处，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行李箱里，靠你的混淆咒过活。霍格沃茨的城堡防护魔法对这类东西敏感得很。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
他指的是那条黑色树蝰蛇。
自从在马尔福庄园收到这份生日礼物后，如何将它安全地带回学校确实是个问题。他原本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施加更复杂的隐藏咒语，但阿布拉克萨斯显然考虑得更周到，或者说，更习惯于用物质来解决潜在麻烦。
“你想得很周到。”汤姆盖上盒盖，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感激，更像是一种陈述。
“当然，我向来体贴入微。”阿布拉克萨斯呷了口红茶，微微蹙眉，似乎对温度不太满意，“尤其是对你……里德尔先生”他放下茶杯，灰蓝色的眼睛直视汤姆，“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查阅了一些关于黑色树蝰的古老文献，如果我没记错，这种蛇类在幼年期呈现出明显雄性特征的个体占绝大多数。而我送你的那条，无论从鳞片光泽、瞳色还是一些更微妙的……行为模式来看，都无疑是位小伙子。”
汤姆的手指在黑檀木盒盖上轻轻敲击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所以？”
“所以，”阿布拉克萨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当你决定给它起一个像‘纳吉尼’这样……听起来就是个姑娘名字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它本身的性别认同？要知道，一些高智慧的魔法生物，对自己的称谓可是相当在意的。强迫一位绅士顶着一个女士的名字，这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汤姆沉默了片刻。纳吉尼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时，带着一种天然的契合感，仿佛它本就该属于这条与他血脉相连的蛇。至于性别……他从未考虑过。
“名字代表着契约，阿布拉克萨斯。”汤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它回应了这个名字，契约便已成立。魔力认可的，是联系的本质，而非表象的性别。”他抬起眼，黑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光，“还是说，马尔福家的藏书里，没有记载过这种最基本的魔法原则？”
阿布拉克萨斯被他呛了一下，非但没有生气，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了。“哦，我当然知道契约的不可逆性。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他耸耸肩，用一种故作惋惜的语气说，“一位英俊的树蝰先生，却要顶着这样一个名字度过余生。这简直就像给一头威风凛凛的匈牙利树蜂起名叫‘小粉红’一样荒谬。”
“或许，”汤姆淡淡地说，重新将目光投向膝上的书本，“它会更喜欢一个独特的名号，而不是拘泥于世俗的性别界定。毕竟，力量本身，从无性别之分。”
阿布拉克萨斯闻言，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说得真好，我亲爱的汤姆。力量无分性别……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格外具有说服力。”
但汤姆没有再回应，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列车车轮碾过轨道的规律声响，以及书页偶尔翻动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列车似乎微微减速，广播里传来一个温和但带着些许沉重的声音，通告全校师生一个消息：尊敬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校长，于昨日晚间在睡眠中安然辞世。享年……在念出一串数字后，广播里的声音继续宣布，由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暂代校长一职，直至董事会正式任命新校长。
消息播报完毕，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老布莱克终于去见梅林了。”阿布拉克萨斯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悲伤，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说实话，他能撑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个奇迹。邓布利多……哼，代理校长。这下他可算是能名正言顺地把他的那些‘糖果与爱拯救世界’的理论灌输给整个学校了。”
汤姆没有抬头，但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邓布利多……那个总是用探究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老人。成为校长，意味着他将在霍格沃茨拥有更大的权力和更广阔的视野。这对他来说，绝非好事。
“你觉得，他会正式当选吗？”汤姆状似随意地问。
“谁知道呢？”阿布拉克萨斯懒洋洋地靠回椅背，“董事会里喜欢他那一套的人可不多。但……现在情况特殊，有些人可能会觉得需要一个…… 强大的象征来稳定人心。尤其是在外面风声鹤唳的时候。” 他意有所指，但没有明说。
汤姆不再询问。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但内心已然开始重新评估霍格沃茨内部的权力格局，邓布利多地位的提升已经是既定事实，自己的计划也许需要随时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