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慢慢直起身子，手从谢云峥肩上滑下来。她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该走了。”
谢云峥没动，只抬头看她。太阳快落下去了，光斜照在他脸上，有点晃眼。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能。”他扶着树根站起来，脚步稳了稳，“不碍事。”
春棠立刻走过来，把包袱往肩上提了了。“药都收好了，符也补了三张。”
夏蝉拔出剑，在地上划了一道。“刚才那箭是从墙缝里射的，不是机关就是有人动过。”
秋蘅蹲在地上，手指轻轻碰了碰一块青石板。“这纹路不对。踩错了会出事。”
冬珞打开手里一个小盒子，里面几根细线微微发亮。“往前三百步，有三处灵流断点，可能是活路。”
沈微澜点头。“先别靠太近。让蝉去看看。”
夏蝉应了一声，脚尖一点就冲出去。她贴着墙边走，每一步都极轻。刚踏到第三块砖，地面“咔”地一沉。
“退！”秋蘅喊。
夏蝉猛地跃起，两支黑箭擦着她脚底飞过，钉进树干，箭尾还在抖。
“有毒。”秋蘅凑近看了一眼，拿银针碰了碰箭头，针尖立刻变灰。
“是蛊气。”她收回针，“踩错一步，血就会慢流，半个时辰内全身僵住。”
沈微澜皱眉。“这种机关，得懂医理的人才能设。”
“我也懂。”秋蘅淡淡说，“所以我知道怎么破。”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纸，贴在石板上。纸慢慢变色，显出几条红线。
“九宫逆脉锁。”她说，“走错一步，就像经脉打结，越动越死。”
冬珞把盒子里的线连到玉佩上，玉佩轻轻震了一下。“东侧第三、第五，西侧第二——这三个点能通。”
沈微澜取出一面小幡，往空中一扬。一道光丝飘出来，像蜘蛛丝一样悬在半空，弯弯曲曲连成一条线。
“走这里。”她说。
“你带路。”谢云峥站到她身边。
“你别抢前头。”她看他一眼，“刚才吐血的人是你。”
“我没逞强。”他说，“我跟着你。”
沈微澜没再说什么，抬脚踩上第一块安全石板。她一步一步，缓缓向前，每一步都数着呼吸。
“一、二、三……”春棠在后面默默计数，手里捏着一把算珠。
夏蝉走在最后，剑一直横在身前。她耳朵动了动，突然低喝：“左边！”
一块石板猛地弹起，一支箭射向中间。
沈微澜伸手一拉谢云峥，两人同时侧身。箭擦过他的袖子，钉在地上。
“没事吧？”她问。
“皮外伤。”他摇头。
“别分心。”秋蘅提醒，“你们两个差半息节奏，机关就要重来。”
沈微澜深吸一口气。“跟着我的呼吸走。”
她开始低声念：“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每念一句，踏一步。
谢云峥跟着她的节奏，脚步渐渐稳了。他的手一直搭在她手臂上，掌心有点汗。
“你还记得这首词？”她问。
“记得。”他说，“你抄过三遍，我都背下来了。”
“那时候你从来不跟我说话。”
“我不敢。”他说，“怕你说我打扰。”
她没接话，继续往前走。
光丝引到第七步时，地面忽然震动。
“快！”冬珞喊，“时限要到了！”
沈微澜加快脚步，拉着谢云峥跨过最后一块石板。其他人紧随其后。
“轰”一声，整片地面陷下去半寸，墙里的箭槽全部闭合。
“过了。”春棠松了口气。
沈微澜走到大门前。门又高又宽，上面刻着一条龙，眼睛是两颗黑石。
她把手按在门心，玉佩贴上去。玉佩一闪，门缝里透出一道金光。
“开。”她轻声说。
门缓缓裂开，一股陈年的风涌出来，带着点腐味。
“小心。”秋蘅捂住口鼻，“里面有瘴气。”
“我先探。”夏蝉抽出剑。
“等等。”冬珞拦住她，“黑匣子还在响。”
她举起那个小盒子，里面的线全都绷直了，指向门内深处。
“不止一个机关。”她说，“里面还有东西在动。”
“不是人。”秋蘅嗅了嗅，“是铁的味道，混着油。”
“机括兽。”冬珞脸色变了，“会自己走的那种。”
“怕什么。”夏蝉冷笑，“再大的铁疙瘩，砍了就行。”
“它藏在暗处。”冬珞说，“我们看不见。”
沈微澜盯着门缝。“既然它不动，说明我们在它规矩里。只要不碰它的线，就不会触发。”
“那你打算怎么进去？”谢云峥问。
“走正中间。”她说，“人越多，越要简单。”
她迈步上前，第一个跨过门槛。
里面是个大殿，柱子一根接一根，影子拉得很长。地上铺着黑石，中间一条白线通向深处。
“跟紧。”她回头说，“别碰柱子。”
谢云峥跟上来，其他人依次进入。
刚走五步，夏蝉突然停住。“地上有字。”
大家低头。
石板上刻着一行小字：入者守序，乱者永囚。
“什么意思？”春棠问。
“别跑，别跳，别说话。”秋蘅说，“它在听。”
“谁听？”夏蝉压低声音。
“整个殿。”冬珞摸着柱子，“这些柱子是空的，里面有铜管连着。”
“传声。”沈微澜明白了，“谁大声说话，或者脚步乱了，就会惊动机关。”
“那怎么走？”谢云峥问。
“一个接一个。”她说，“我带头，你在我后面，手搭我肩上。她们跟紧。”
她开始走，脚步极轻。
谢云峥照做，手搭上去，指尖碰到她发尾。
她一步一步，缓缓向前。
走到第十根柱子时，地面微微一颤。
“停。”冬珞突然说。
大家都停下。
“右后方，第三根柱子。”她指着，“它动了。”
那根柱子底部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只铁爪。
“别看它。”沈微澜低声道，“继续走。”
她继续往前，脚步没乱。
谢云峥咬牙跟着，手心全是汗。
铁爪伸出来一段，又缩回去了。
走到二十步时，前面出现三扇门，都关着。
“哪边？”春棠问。
“都不是。”冬珞看着盒子，“出口在上面。”
“上面？”夏蝉抬头。
屋顶很高，梁上挂着一串铜铃。
“铃没响。”秋蘅说，“说明没人碰过。”
“那就爬。”夏蝉活动手腕。
“不能跳。”沈微澜说，“跳会震柱子。”
“我有办法。”秋蘅从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丸子，“含这个，轻身三刻钟。”
每人含了一粒。
“我先上。”夏蝉说。
她贴着墙走，脚尖一点，整个人窜上去，抓住一根横梁。
“行。”她招手。
沈微澜跟着上去，谢云峥最后一个。他抓梁时手一滑，差点掉下来。
沈微澜反手拉住他。
“谢谢。”他喘了口气。
“别谢太早。”她指前方，“你看那里。”
梁上吊着一张网，网上全是钩子，下面就是三扇门的机关口。
“穿过去就不能停。”冬珞说，“一碰网，铃就响。”
“我来开路。”夏蝉抽出剑，用剑尖挑起网角，一点点挪。
沈微澜跟着，弯腰穿过。
谢云峥卡了一下，衣角被勾住。
“别动。”她回头。
她伸手去解，手指离钩子只差一点。
“我来。”他想自己扯。
“别乱动！”她低喝。
她慢慢把布扯回来，轻轻一拉，衣角脱开。
两人继续往前。
终于，所有人上了屋顶。
前方有个小门，半开着。
“到了。”春棠松了口气。
沈微澜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小室，墙上挂了幅画，桌上放着个盒子。
“这是……”谢云峥刚开口。
“别说话。”她按住他嘴。
屋里太静了。
她走近桌子，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块玉牌，刻着两个字：归途。
她拿起玉牌，背面有行小字：信者得门，疑者沉沦。
她盯着那字，手指慢慢收紧。
谢云峥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轻：“你觉得……这是真是假？”
她没回头。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