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小山谷“下饺子”的事件,如同一个生动的广告,将凌皓正在研究的“律令术”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展现在了部分灵溪宗弟子面前。虽然凌皓对外解释为“新术法试验”,但“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之类的传言还是不胫而走,为他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而强大的色彩。
然而,凌皓自己却清醒得很。“禁空”律令的成功,依赖于提前布置的“锚定基阵”、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以及对基础物理规则的取巧运用。这更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舞台剧”,距离真正随心所欲、言出法随的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律令术的本质,是引动规则之力。而规则,必须有其根源和依据。”凌皓在笔记上总结,“‘重力主导’利用了天地基础法则,故而相对容易引动。但更多涉及人事、契约、道德的规则,其根源更为复杂,引动的难度和消耗也更大。”
他决定将下一个研究方向,转向更贴近“法律援助中心”日常业务的领域——债务纠纷。他要尝试,能否用“律令术”,直接作用于“欠债还钱”这一最朴素的商业规则。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日,“修真界法律援助中心”接待了一位愁眉苦脸的外门弟子,名叫孙小海。他向接待的阿土哭诉,半年前,他省吃俭用攒下的五十块下品灵石,借给了同院的师兄王魁,说好三个月后归还,并支付五块灵石的利息。王魁当时立下了借据,按了手印。
可如今半年过去了,王魁不仅不还钱,还仗着自己炼气六层的修为(孙小海只有炼气四层),对孙小海各种推诿、恐吓,甚至威胁要毁掉借据。孙小海求助无门,这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法援中心”。
“皓哥,这种案子我们接了不少,通常都是我们出面调解,或者准备材料报执法堂。”阿土向凌皓汇报,“但那王魁是个滚刀肉,以前执法堂也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关几天禁闭出来照样赖账。”
凌皓看着孙小海那充满期盼又带着绝望的眼神,心中一动。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律令术”试验场吗?
“这个案子,我亲自来处理。”凌皓对阿土说道。
他让孙小海详细描述了借款经过,并仔细检查了那张虽然简陋但要素齐全的借据。然后,他让阿土去将王魁“请”到中心来。
王魁被阿土和石坚“客气”地请来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浑不吝的模样。他炼气六层的修为,在普通外门弟子里确实可以横着走了。
“凌皓?找我什么事?”王魁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如果是为孙小海那点灵石,就别废话了。老子最近手头紧,过段时间再说。”
凌皓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手中拿着那张借据。
“王魁,孙小海借款五十灵石于你,约定三月归还,本息共五十五块。至今逾期三月,证据确凿。你认是不认?”
“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王魁嗤笑一声,“有借据又怎样?老子现在没钱!你们‘法援中心’还能抢不成?”
“我们自然不会抢。”凌皓语气依旧平淡,“但我们讲道理,也讲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乃古之明训,亦是修真界通行之基本道义。你之行为,已违背此规则。”
“规则?狗屁规则!”王魁不屑地啐了一口,“实力才是规则!老子拳头大,就是道理!你能奈我何?”
他仗着修为高出凌皓(在他感知中,凌皓灵力波动微弱),根本不信凌皓能把他怎么样。至于那些“辩碎契约”的传说,他认为是夸大其词,或者是用了什么特殊法器。
凌皓不再与他争辩。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锁定王魁,将手中的借据轻轻放在桌上。他没有提前布置任何法阵,这一次,他要尝试在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施展“律令术”!
他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高度集中,脑海中反复观想“欠债还钱”这一规则的正当性与必然性,回想孙小海无助的眼神与王魁嚣张的嘴脸,一股源自公理与正义的信念在他心中升腾。
他的灵力与精神力开始以一种独特的、蕴含着“审判”与“索偿”意味的频率波动起来。
“王魁!”凌皓的声音陡然变得威严而宏大,仿佛不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而是某种规则的代言人在宣判:
“依约!欠债还钱!此乃天理!”
“汝之拖欠,违背信义,侵蚀公道!”
“今,依律,索偿!”
“——即刻清偿!”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凌皓并指如剑,隔空指向王魁!他周身那微弱的气息骤然变得深邃难测,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带着强烈“索取”与“惩戒”意味的规则之力,如同无形的锁链,跨越空间,瞬间缠绕上了王魁的身心!
这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精神冲击,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作用于其“欠债”这一行为本身及其引发的因果之上的力量!
“呃啊——!”
原本还一脸嚣张的王魁,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双手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从椅子上滚落在地,痛苦地翻滚!
“疼!好疼!我的心…我的丹田!”王魁嘶吼着,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狠狠地攥住他的心脏和丹田气海,并且还在不断地抽取着他体内的灵力和生机!那种痛苦,并非肉体的剧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关乎自身存在根基被撼动的道损之痛!
他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开始逆流、溃散,仿佛要离他而去,去填补他“亏欠”的那部分“债务”!他的修为境界,竟然在这一刻变得摇摇欲坠!
“还…我还!我还钱!!”王魁彻底崩溃了,死亡的恐惧和道基受损的惊骇压倒了一切。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从储物袋中胡乱抓出所有的灵石,数都没数,连同那个储物袋本身,一起扔向孙小海的方向,嘶声哀求:“全给你!放过我!凌师兄!饶命啊!!”
凌皓见状,心中也是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这“欠债还钱”的律令效果如此霸道直接,竟然引发了类似“道心反噬”和“灵力追索”的现象!他立刻收敛精神,切断了律令之力的连接。
那无形的规则锁链瞬间消失。
王魁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眼神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他感觉刚才那一刻,自己真的差点就要道消身殒了!
孙小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直到阿土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捡起那个储物袋,神识一扫,里面不仅有五十五块下品灵石,还有王魁自己积攒的另外二十多块灵石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
“凌…凌师兄…这…”孙小海不知所措地看向凌皓。
“他欠你的,拿着便是。多余的,算是利息和惊吓补偿。”凌皓淡淡地说道,目光转向瘫软如泥的王魁,“王魁,你可服气?”
“服!服!弟子心服口服!”王魁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凌皓连连磕头,再也不敢有丝毫嚣张,“多谢凌师兄不杀之恩!多谢凌师兄教诲!弟子再也不敢了!”
他是真的怕了。那种规则加身、道基动摇的恐怖,比任何肉体折磨都要可怕千万倍!
“记住今日教训。人无信不立,修真亦然。滚吧。”凌皓挥了挥手。
王魁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法援中心”,背影仓惶如同丧家之犬。
静。
中心内一片寂静。
阿土、林风、石坚,以及闻讯赶来的几名中心成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凌皓,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言出法随!
一言之下,让一个炼气六层的赖账老赖,瞬间心绞痛(道损之痛),跪地求饶,主动还钱!
这已经不是“术法”能形容的了!这简直是…规则的审判!
“皓哥…你…”阿土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皓缓缓坐下,脸色比刚才试验“禁空”时还要苍白,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次无准备施展“律令术”,而且是作用于人事纠纷这种更复杂的规则领域,对他的精神力消耗堪称恐怖。
“效果…过于剧烈了。”凌皓揉了揉眉心,心有余悸,“差点直接毁了他道基。看来,‘欠债还钱’这类涉及因果和道心的规则,引动时需格外谨慎,力度必须精确控制。”
他将这次经历详细记录在案,重点标注了“规则反噬强度”、“目标道心稳固度的影响”以及“施术者精神控制精度要求”。
孙小海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不仅拿回了全部借款和补偿,更对凌皓奉若神明。
而“凌皓一言,老赖心绞痛,跪地还钱”的故事,以比“下饺子”事件更快的速度,更惊悚的细节,传遍了整个灵溪宗,甚至开始向青木宗扩散。
这一次,凌皓“律法天尊”、“言出法随”的名头,是彻底坐实了。
再也没有人敢把他当成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讼棍”。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凌顾问,是真正掌握了某种“道理即力量”的恐怖存在!跟他讲道理?他可能真的会用“道理”把你给“讲”死!
一时间,宗内那些平日里喜欢占小便宜、拖欠款项、行事不端的弟子,个个风声鹤唳,寝食难安,生怕哪天被凌皓找上门来“讲道理”。宗内的风气,竟然因此无形中好了不少。
凌皓对此哭笑不得。他本意是研究术法,维护公平,没想到还附带了一个“净化风气”的效果。
“看来,‘律令术’在维护基层秩序方面,潜力巨大。”凌皓在笔记上写道,“但必须制定严格的‘施法规范’,明确适用条件和威力等级,避免滥用,防止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他的“法修”之路,在展现出惊人威力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责任和挑战。
而经此一役,凌皓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对于“规则”的理解,似乎更加深刻了一丝。那冥冥中的“律令”之力,与他的契合度,也仿佛提升了一分。
他仿佛看到,一条以“法”为基,以“理”为刃,直指大道本源的独特修行之路,正在他的脚下,缓缓延伸向无尽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