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赵天佑和陆轻尘刚把铁心扶到石头上坐下,远处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先是几个在附近砍柴的樵夫,被之前的爆炸和塌方巨响惊动,小心翼翼地靠近查看。他们看到三个浑身尘土、血迹斑斑的人从那个被视为“死地”的矿洞里爬出来,惊得目瞪口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很快,更多幸存的民众闻讯赶来,其中有不少是从隔离营跑出来的,脸上还带着病容,但眼神里却有了不一样的光。接着,一队原本在附近巡逻、此刻却群龙无首的官兵也赶到了,他们手持兵器,神情警惕又茫然。
人群围了上来,指着塌陷的矿洞入口议论纷纷,目光在赵天佑三人身上逡巡,充满了疑问和一丝期盼。
赵天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用油布紧紧包裹的账册,高高举起。账册的封面沾着泥点和暗红色的血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触目。
“乡亲们!官兵兄弟们!”赵天佑的声音因为疲惫和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看看这个!这是太守周康和四海商行三掌柜周福海勾结的罪证!”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本账册上。
“这场瘟疫不是天灾!是人祸!”赵天佑的声音提高,带着悲愤,“是他们,为了炼制害人的‘血金丹’,故意散播毒物,害死了矿工,又让瘟疫传遍全城!他们封城,不是为了救我们,是把我们当成炼药的‘材料’!”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和怒骂。有人痛哭失声,那是失去了亲人的百姓;有人脸色铁青,那是被蒙在鼓里的低级官兵。
“胡说!”官兵中一个看似头目的人站出来呵斥,“太守大人怎么会……”
“太守和周福海已经死了!”陆轻尘抢过话头,指着塌陷的矿洞,“就埋在下面!他们想从密道逃跑,触发了塌方,自食其果!”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人群一片哗然。官兵们面面相觑,失去了主心骨,顿时不知所措。
这时,一直沉默的铁心动了动。他忍着腿上的剧痛,用手撑着想站起来。白芷不知何时也赶到了,她分开人群冲过来,立刻蹲下检查铁心的伤势,动作熟练地为他止血包扎。她的出现,和她专注救治的模样,让骚动的人群稍稍平静了一些。
铁心借着白芷的搀扶,勉强站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深处是难以言说的悲痛,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官兵。
“账册在此,罪证确凿。”铁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守已伏诛。现在,是想继续为虎作伥,还是戴罪立功,救这满城百姓,你们自己选!”
官兵们犹豫了。看看铁心几人狼狈却决绝的样子,再看看群情激愤的百姓,又想想自己这些日子见过的惨状,很多人动摇了。
“我们听这位好汉的!”一个老兵突然喊道,“老子早觉得不对劲了!谁愿意跟着害人的狗官干!”
有人带头,其他官兵也纷纷放下兵器,表示愿意听从安排。
“好!”赵天佑见状,立刻抓住时机,“现在首要之事,是救人!白大夫!”
白芷已经帮铁心简单包扎好,站起身,脸上虽然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隔离营必须立刻按照真正的防疫法子重整!焚烧尸体,分开安置病人,确保干净的水和食物!”她看向那些官兵和围过来的青壮百姓,“需要人手!很多很多的人手!”
“我去!”
“算我一个!”
“我知道哪里还有干净的井水!”
民众被压抑已久的求生欲和愤怒点燃了,纷纷响应。
铁心强撑着,开始指挥调度。他让一部分官兵维持秩序,防止骚乱;让另一部分配合白芷和幸存者中的长者,开始有组织地清理隔离营,焚烧积压的尸体,分发所剩不多的药材和净水。赵天佑则负责清点物资,安抚民众。
蓉州城,这个被死亡和阴谋笼罩了太久的城池,在这一片混乱和悲壮中,终于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属于它自己的新生。希望的火苗,在废墟和泪水中,艰难而又顽强地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