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海看着那两千多个亮起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
每一个镜头,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放下!”
他对着人群咆哮。
“都他妈给我把手机放下!”
没有人动。
那两千多个红色的录制按钮,像两千多只嘲弄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反了!都反了!”
赵东海转向他带来的那几十个黑西装保安。
“你们是死人吗?上去!把他们的手机都给我砸了!”
保安队长看了一眼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一眼那些手机镜头,脚步像灌了铅。
“赵董……这……”
“这什么这!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我上!”
学生们自发地往前走了一步。
两千多人,汇成一道沉默的人墙,把徐建国护在身后。
最前排的几个体育生,把胸膛一挺,一米八几的个子像一座座小山。
几十个保安,看着眼前比他们多出几十倍的人潮,看着那无数个正在直播的镜头,腿肚子都在发抖。
谁敢第一个动手,谁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校门。
赵东海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你们厉害!”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110吗!我要报警!”
他对着电话尖叫。
“广成财经学院!这里有人搞非法集会!煽动学生闹事!对!几千人!你们快来!”
挂断电话,他指着徐建国,脸上是狰狞的笑。
“徐建国!你等着!煽动学生!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徐建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十分钟后。
几辆警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带队的,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警察,肩上扛着两杠一星。
“谁报的警?”
赵东海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冲上去。
“警察同志!是我!你看看!就是他!”
他指着台上的徐建国。
“这个老东西,被我们学校开除了,赖着不走,还煽动学生跟我作对!”
警察队长扫了一眼全场。
两千多学生,几百名教职工,安静地站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无数个手机,还高高举着。
警察队长皱起眉头,走到徐建国面前。
“你是徐建国?”
徐建国点点头。“我是。”
“你被学校开除了?”
“是,就在半小时前,这位赵董事长在电话里亲口开除的我。”
警察队长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带学生离开?”
“是。”
“他们是自愿的吗?”
徐建国还没开口。
台下,一个女生大声喊道。
“我们是自愿的!”
“对!我们自愿跟徐校长走!”
“跟这帮卖学校的畜生待在一起,我们宁愿不念了!”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警察队长回头看了赵东海一眼,目光变得有些冷。
他对身后的一个年轻警察示意了一下。
年轻警察走过去,拿过赵东海的手机,翻看了几下。
“队长,网上全都是这个学校的直播,这个赵董事长要卖地的事,已经上热搜了。”
警察队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走到赵东海面前。
“赵先生。”
“非法集会,是指未经主管机关许可,举行的示威活动。”
“煽动罪,是指以语言、文字、图像或者其他方法,公开挑动群众情绪,破坏社会秩序。”
他指了指安静的学生们。
“他们哪个破坏社会秩序了?”
他又指了指徐建国。
“他是带着自愿离开的师生,去另一所愿意接收他们的学校。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你……”赵东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警察队长把手机扔回给他。
“你报假警,浪费警力,扰乱公共秩序,本来应该带你回去做笔录。”
“但今天,我给你个面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不要再妨碍他们!”
赵东海踉跄着后退一步。
“我……我是董事长!这是我的学校!”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你用来卖钱的商品!”
警察队长说完,转身一挥手。
“收队!”
几辆警车掉头,迅速离去。
现场的直播,把这一幕完整地传遍了全网。
弹幕彻底沸腾。
“警察叔叔霸气!”
“这脸打的!啪啪响!”
“这董事长就是个小丑!”
赵东海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徐建国重新拿起话筒。
“同学们,老师们。”
“回宿舍,收拾行李。”
“我们,准备出发。”
“好!”
人群立刻散开,各自跑向宿舍楼和办公楼。
就在这时,学校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辆印着“海城美食城”的货车开了进来。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跳下来,拿着个大喇叭。
“同学们别急!午饭我们包了!”
“我是海城美食城的老板,刚在网上看到新闻!王校长是我们的偶像!徐校长是教育的脊梁!”
“三千份红烧肉盒饭!免费送!大家吃饱了再上路!”
学生们欢呼起来。
赵东海看着那些搬下来的盒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一个小时后。
所有师生都拎着行李,在操场上重新集结。
他们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脸上是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此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整齐的引擎声,从校门外传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校门口。
一辆。
两辆。
十辆。
五十辆崭新的、印着“海城科技大学”金色大字的豪华大巴车,排成一条长龙,缓缓驶入破旧的校门。
车队整齐划一地停在操场边。
第一辆车的车门打开。
钟振国一身西装,精神抖擞地走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徐建国面前,一个标准的敬礼。
“徐校长!奉王校长之命,海城科技大学车队,前来迎接广成财经学院全体师生!”
全场一片死寂。
下一秒,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天空。
徐建国眼眶通红。
他转过身,面对着两千多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庞。
他拿起话筒,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孩子们。”
“我们,回家了!”
学生们拖着行李,潮水般涌向大巴车。
行政楼的顶楼,董事长办公室里。
赵东海透过窗户,看着那五十辆大巴车排着队,缓缓驶出校门。
操场上,转眼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那个他准备卖出十个亿天价的校园,变成了一座空城。
他身体一晃。
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