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
海城火车站。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拎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从绿皮火车车厢里走下来。
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外套。
左肘位置，打着一块深蓝色的补丁。
他就是徐建国。
站台上人来人往。
徐建国站在原地，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犹豫了很久。
最后，他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海城科技大学。”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
“老爷子，这么晚了，去学校干啥？”
徐建国笑了笑。
“去见一个人。”
半小时后。
出租车停在海科大正门外。
徐建国付了车费，站在校门口，没有进去。
夜色中，海科大的大门在路灯下熠熠生辉。
门口的保安室里，灯火通明。
徐建国看着那扇门，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脚，又放下。
再抬起，又放下。
就这么来回走了三趟。
保安室里，一个年轻保安注意到了他。
“老李，你看外面那个老头，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想进来捡垃圾的吧？”
老李探头看了一眼。
“穿得够寒酸的，八成是。”
年轻保安站起来，走出保安室。
“喂，老爷子，这里是学校，不让进的。”
徐建国转过身。
“我……我不是捡垃圾的。”
“那你在这干嘛？”
徐建国犹豫了一下。
“我是来找你们校长的。”
年轻保安上下打量他。
打补丁的外套，洗得发白的裤子，脚上那双布鞋都开了口。
“找校长？”
年轻保安笑了。
“老爷子，你知道我们校长是谁吗？”
徐建国点头。
“王谦校长。”
“那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徐建国看了眼手机。
“十一点四十。”
年轻保安摆摆手。
“行了行了，别闹了，赶紧回去吧。”
徐建国站在原地，没动。
“我真的是来找王校长的。”
年轻保安有些不耐烦。
“你要是真有事，明天白天来，现在太晚了。”
“我……”
徐建国刚要说话。
保安室里的座机电话响了。
老李接起来。
“喂？”
“是钟副校长啊，您说……什么？门口有个姓徐的老人？”
老李猛地抬头，看向门外。
“在在在！就在门口！”
他挂断电话，冲出保安室。
“徐校长！您是徐校长吧？”
徐建国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老李一把拉住年轻保安。
“你小子眼瞎了吗？这是广成财经的徐建国校长！”
年轻保安脸色瞬间惨白。
“徐……徐校长？！”
老李转身对徐建国九十度鞠躬。
“徐校长，对不起，我们有眼无珠！钟副校长马上就到！”
三分钟后。
一辆黑色轿车从校园里疾驰而来。
车门打开，钟振国跳下车。
“徐校长！”
徐建国看到钟振国，眼眶一下就红了。
“钟副校长，我……我不该这么晚来打扰。”
钟振国快步走过来，握住徐建国的手。
“徐校长，您这话说的，王校长在办公室等您呢！”
徐建国擦了擦眼角。
“王校长还在？”
“嗯，专门等您。”
钟振国拉着徐建国上车。
“走，咱们进去。”
车子驶入校园。
路灯下，整洁的柏油马路向前延伸。
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
教学楼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徐建国看着窗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钟振国注意到他的表情。
“徐校长，咱们学校条件还行吧？”
徐建国点点头。
“好，太好了。”
他声音有些哽咽。
车子在行政楼前停下。
钟振国带着徐建国走进大楼。
电梯直达八楼。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
徐建国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开了口的布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钟振国往前走。
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钟振国敲了敲门。
“校长，徐校长到了。”
“进来。”
门推开。
徐建国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的王谦。
年轻，沉稳，眼神清澈。
王谦站起来，走到徐建国面前。
“徐校长，欢迎。”
徐建国张了张嘴。
“王校长，我……”
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
王谦伸手扶住他。
“徐校长，您辛苦了。”
徐建国摇头。
“不辛苦，不辛苦……”
他抹了把脸。
“王校长，您那五亿……”
王谦打断他。
“坐下说。”
钟振国倒了杯热茶递过来。
徐建国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手一直在抖。
王谦坐在他对面。
“徐校长，我看了您的视频。”
徐建国低下头。
“让王校长见笑了，我不会搞那些，拍得很粗糙。”
“不粗糙。”
王谦语气平静。
“真实，就是最好的。”
徐建国抬起头，眼眶又红了。
“王校长，您那五亿，太多了，我们学校用不了那么多。”
王谦没说话。
钟振国在旁边开口。
“徐校长，五亿哪够啊。”
徐建国愣住。
“不够？”
钟振国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连夜做的预算。”
他把文件递给徐建国。
徐建国接过来，戴上老花镜。
文件第一页，是一张表格。
项目名称后面，跟着一串串数字。
新校区土地征用费：2亿。
教学楼建设费：1.5亿。
实验室设备采购：1亿。
学生宿舍楼建设：1.5亿。
教师公寓建设：8000万。
图书馆及配套设施：6000万。
师生搬迁安置费：5000万。
运营启动资金：1.5亿。
总计：10亿。
徐建国看着那个“10亿”的数字。
手抖得拿不住文件。
“十……十亿？”
钟振国点头。
“对，王校长说了，要做就做好，不能让徐校长和广成财经的师生们再受委屈。”
徐建国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
茶水洒了一地。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王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徐校长，我想邀请广成财经，整体搬到海城。”
徐建国猛地抬头。
“搬……搬到海城？”
“对。”
王谦语气平静。
“成为海科大教育集团的成员校。”
“我们出钱建新校区，所有设备我们配齐，师生安置我们全包。”
“您还是广成财经的校长，学校独立运营，我们不干涉。”
徐建国呆呆地看着王谦。
“王校长，这……这怎么可以……”
王谦打断他。
“徐校长，教育不应该被资金困住。”
“我见过太多好老师，因为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学生受苦。”
“您不一样。”
“您用自己的工资救学生，您值得更好的平台。”
徐建国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王校长……”
他声音哽咽。
“我教了四十年书。”
“四十年。”
“今天才知道，教育可以这样做。”
他颤抖着站起来。
然后，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王谦一把扶住他。
“徐校长！”
徐建国挣扎着。
“王校长，您这是救了我们全校两千多个孩子的命啊！”
“我不跪您，我跪谁！”
王谦用力把他扶起来。
“徐校长，您这是折煞我了。”
“您为学生做的，比我多得多。”
徐建国被扶到椅子上。
他抹了把脸，深吸几口气。
半晌，他抬起头。
“王校长。”
“您说吧，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王谦摇头。
“不是要您做什么。”
“是我们一起做。”
徐建国握紧拳头。
“好！”
他站起来，握住王谦的手。
“王校长，我这条老命，从今天起就是海科大的了！”
王谦也握紧了他的手。
徐建国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现在就给董事会打电话。”
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
“喂？徐校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徐建国深吸一口气。
“各位，我们学校有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徐校长，您说什么？”
“我说，我们学校有救了！”
徐建国语气激动。
“海科大的王校长，愿意出资十亿，帮我们建新校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
“徐校长，您没发烧吧？”
“十亿？”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