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军死死地盯着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身旁,几个刚刚还在媒体上大谈“艰苦奋斗”的“教育专家”,脸色比纸还白。
“才……才两百万……得省着点花……”
一个专家哆哆嗦嗦地重复着陈凡的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另一个专家猛地站起来,指着屏幕破口大骂。
“用钱来衡量科研?这是对科学的侮辱!”
刘铁军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侮辱?”
“现在全网都在拿你的‘艰苦奋斗论’和人家那两百万启动资金做对比。”
“你现在就是个笑话!”
那专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颓然坐了回去。
刘铁军的拳头砸在桌子上。
“钱打不过他,难道名声也搞不臭他吗!”
他扭头看向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气质精明的中年男人。
“吴记者。”
被点到名的男人立刻站直了身体。
“刘司长,您吩咐。”
刘铁军的声音阴沉下来。
“他王谦不是喜欢作秀吗?不是喜欢把自己包装成爱护学生的圣人吗?”
“你去!”
“去海科大,给我挖他的管理问题!”
“每个学校都有那个狗屁‘校长信箱’,哪个不是形同虚设?学生提个意见,不被辅导员穿小鞋就不错了!”
“你去问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
“我看他怎么回答!我看他怎么下这个台!”
吴记者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
“明白,司长。”
“我保证,让他精心打造的圣人形象,彻底崩塌!”
吴记者刚驱车从燕京出发,还没上高速。
他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微博热搜,一个全新的词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登顶。
#一封举报信,一个处分#
吴记者点开词条。
一篇长文,发帖人是国内另一所顶尖985大学的学生。
帖子里,没有激烈的言辞,只有平静的叙述。
他在学校食堂连续三天吃到变质的饭菜,导致急性肠胃炎。
他没有去闹,而是按照学校规定,写了一封详尽的举报信,投进了那个挂在行政楼门口,金光闪闪的“校长信箱”。
第二天,他等来的不是食堂整改的通知。
而是辅导员的“约谈”。
“同学,你还年轻,不要总盯着社会的阴暗面。”
“学校有学校的难处,做人要学会向前看。”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要是再在外面乱说,影响学校声誉,毕业证拿不拿得到,你自己掂量。”
他没有听。
他又投了一封。
第三天,他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了学校的处分公告栏上。
“某某学生,无视事实,恶意造谣,严重损害学校声誉,记大过处分一次。”
帖子的最后,那位学生写道:
“昨天,我看了海科大的直播。”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学生的想法,可以值两百万。”
“而在我的学校,一句真话,只值一个处分。”
这篇帖子,像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
瞬间,引爆了积压在无数大学生心中的怒火。
“操!一模一样!我举报宿舍楼下垃圾半个月没人清,结果被取消了今年的评优资格!”
“校长信箱?我们都叫它‘辅导员直通车’,谁投谁死!”
“哈哈,这下专家们满意了?我们确实很‘艰苦’,也很‘奋斗’,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吴记者看着这些评论,非但没有警惕,反而兴奋得手都开始发抖。
天助我也!
全网的怒火都已经被点燃,就差一个宣泄口。
而他,将亲手把王谦推到这个宣泄口上。
他一脚油门,朝着海城疾驰而去。
海城科技大学。
王谦和钟振国正在新修的体育馆里视察。
“校长,这批器械全是德国进口的最新款,光是运费就花了几百万。”
钟振国满脸红光地介绍着。
王谦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
一群记者忽然从门口蜂拥而入,长枪短炮瞬间将他们包围。
为首的,正是吴记者。
他挤到最前面,将话筒几乎杵到王谦的脸上。
“王校长!我是《华夏教育前沿》的记者吴凡!”
他的声音又高又尖,确保周围所有学生都能听见。
“请问您注意到网上关于‘信箱事件’的讨论了吗?某985高校学生因为举报食堂问题反被记大过处分,您对此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钟振国脸色一变,就要上前阻拦。
王谦抬手,示意他不必。
吴记者见王谦不说话,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步步紧逼。
“王校长,您昨天在直播里表现得如此爱护学生,想必海科大一定有非常完善的沟通渠道吧?”
“请问,海科大有校长信箱吗?”
“您能向全国人民保证,您学校的学生,不会因为提出意见而遭到打击报复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致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谦身上。
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说有,那肯定会被追问效率和处理结果,任何一个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
说没有,那更是坐实了“独断专行”、“漠视学生”的罪名。
吴记者调整了一下机位,准备捕捉王谦脸上任何一丝慌乱的表情。
然而,王谦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吴记者,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片刻后。
他转头对钟振国说。
“老钟,去,把行政楼门口那个东西拿过来。”
钟振国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钟振国抱着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木制意见箱回来了。
箱子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上面的红漆都已斑驳。
王谦指着那个箱子,对着所有镜头。
“你问的是这个吗?”
吴记者心中狂喜,但表面上依然义正言辞。
“是的王校长!就是这个!请问这个信箱多久开一次?处理了多少学生的意见?”
王谦没有回答他。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学生和记者。
“这种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代表的不是沟通。”
“是隔阂,是推诿,是官僚主义!”
说完,他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执勤的保安招了招手。
“你,过来。”
那名保安立刻跑了过来,敬了个礼。
“校长!”
王谦指着地上的意见箱。
“砸了它。”
两个字,让整个体育馆落针可闻。
保安愣住了。
钟振国愣住了。
吴记者和所有的媒体,全都愣住了。
“没听见吗?”
王谦的声音冷了下来。
保安一个激灵,不再犹豫,从腰间抽出巡逻用的橡胶警棍,高高举起。
“砰!”
一声巨响。
那个象征着“传统”与“程序”的意见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棍砸得四分五裂。
木屑飞溅。
吴记者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
在全场的死寂中。
王谦缓缓转过身。
他指向体育馆外,那栋最高的教学楼主楼。
主楼墙体上,有一块巨大的LEd电子屏幕。
“海科大,从今天起,不需要信箱。”
话音刚落。
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瞬间亮起。
一行巨大无比的阿拉伯数字,出现在屏幕上,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王谦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镜头晃了晃。
“这是我的手机号。”
“从现在起,它就是海科大,唯一的校长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