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哪里肯让她这样就走,赶紧让冯田去廊下拎了两只肥硕的野鸭过来,硬塞到李大娘手里:
“大娘,您教我们手艺,还给我们送菜,这两只鸭子您一定得拿着,不然我们这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李大娘推辞不过,看着那两只沉甸甸、毛拔得干干净净的肥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最终只好接过来,嘴里还嘀咕着:
“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哪有人嫌肉多的?这年月,谁家会有吃不完的肉哟。好好好,我收下,收下。”
临走前,李大娘又想起一事,对杜若说:“对了,闺女,你上次不是提过一嘴想养只狗看家吗?”
“我帮你在隔壁村里寻摸了一只,说是挺机灵健壮的半大狗崽子。明儿个你要是有空,跟我一起去看看?合适的话,就直接抱回来养着。”
杜若一听,正合心意,连忙应下:“有空有空,谢谢大娘惦记着。明天什么时辰?我跟您去。”
两人约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杜若和冯田一直将李大娘送到院门口,看着她提着鸭子走远,这才返回。
回到厨房,两人便按照李大娘传授的方法,耐心等待。
一个时辰后,杜若小心地拨开灰烬,露出里面的豆腐条。
原本白嫩的豆腐现在黑黢黢的,但形态依旧完整。
冯田生起小火,杜若则用锅铲小心地翻炒着锅里的灰和豆腐。
果然,在微火的烘烤和灰烬的作用下,豆腐条渐渐膨胀起来,体积变大了不少。
外壳变硬但不难闻,散发着混合了豆香和柏叶清香的独特气味。
熄火后,两人将灰豆腐捞出,放在盆里,用温水仔细冲洗,洗去表面的灰烬,露出里面微黄、布满细密孔洞的豆腐本体。
看着这神奇的转变,杜若对晚上的饭菜充满了期待。
冯田原本打算再炖一只清汤鸭,但杜若想换换口味。
她拿着个空碗,跑去江大娘家,厚着脸皮又要了一碗江大娘做的酱来。
晚上,冯田用这碗酱做底,加了水和调料,把野鸭炖上。
酱香浓郁,与鸭肉的鲜美交融,味道层次顿时丰富起来。
待鸭子炖得七八分烂,杜若便将洗干净的灰豆腐和那把翠绿的小青菜一起下锅。
灰豆腐果然极其吸味,在沸腾的酱色汤汁里翻滚,很快便吸饱了精华,变得饱满。
依旧是照旧,先舀出满满一大碗,连着鸭肉、灰豆腐和青菜,给杨存芝和狗娃送去。
回到家,两人坐在温暖的厨房里,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
灰豆腐入口,外层柔韧,内里孔洞中饱含鲜美的汤汁,咬下去几乎能在齿间迸溅。
豆香、柏香、酱香、肉香完美融合,口感独特,滋味十足,果然比寻常豆腐好吃许多。
青菜也清爽解腻,酱炖鸭肉同样酥烂入味。
两人吃得鼻尖冒汗,心满意足。
杜若一边吃着这充满智慧的农家美味,一边想着明日去看狗的事情。
只觉得这扎根于乡土的日子,虽然琐碎,却充满了踏实的暖意。
第二天,杜若早早起来,和李大娘汇合后,便一同往隔壁村走去。
路上,李大娘絮絮叨叨地跟杜若说着那小狗的情况。
是村里一户老实人家母狗下的崽,已经断奶能吃食了,性子活泛,看家护院是把好手。
到了地方,果然见到一窝毛茸茸的小狗在院子里打滚,其中一只通体嫩黄、只有耳朵尖和尾巴梢带点深色的小狗格外活泼,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一点也不怕生。
杜若一眼就相中了它。
主人家很爽快,知道是李大娘介绍的,也没要钱,只说以后家里有啥菜籽需要换的,记得想着他们点就行。
杜若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奶呼呼的小黄狗抱在怀里,小家伙只是轻轻哼唧了两声,便安心地蜷缩起来。
抱着小狗路过杨存芝家,狗娃一见这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欢呼着跑过来,想摸又不敢用力的样子。
“婶子!这小狗真好看!”
他仰着小脸,眼里满是渴望,杜若见状,把小黄狗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玩。
玩了一会儿,狗娃忽然看看院子里正悠闲趴着晒太阳的大黄狗,又看看怀里的小黄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认真地对杜若说:
“婶子,我把我家大黄跟你换这个小黄狗,行不?大黄可听话了,还会看家!”
杨存芝的脚伤好了许多。
陈登礼心思细,特意找了好木料,给她做了一副结实又轻便的拐杖。
此刻她正拄着拐杖,靠在廊檐下晒太阳,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听到儿子这天真的话,她忍不住嗔怪地笑道:
“你个傻孩子,尽说傻话!”
她转过头,对杜若说,“杜姐姐,你别听他瞎说。我这脚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地,干不了重活。但菜地里的菜等不了人,好些个菜再不吃就该长老了。”
“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菜地里,把能吃的都摘回去,也省得烂在地里可惜。吃不完的,晒成菜干,冬天也是个嚼咕。”
杜若一听有新鲜蔬菜可以收,哪里会嫌弃,这正是他们紧缺的。她连忙应下:
“那敢情好!谢谢存芝妹子!我们正愁没菜吃呢!”
她把小黄狗先送回家,找了个旧篮子垫上软布给它做窝,又喂了点米汤。
然后便叫上刚从地里回来的冯田,两人在狗娃的带领下,兴冲冲地往杨存芝家的菜地走去。
杨存芝虽然一个人带着孩子,但菜园子打理得极好,畦垄整齐,土壤肥沃,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草。
地里果然如她所说,各种蔬菜长势喜人。
青翠肥嫩的矮脚青菜挨挨挤挤,水灵灵的白萝卜露出了小半个白胖的身子,还有一片爬满架子的豆藤。
上面挂满了杜若从未见过的一种豆荚,那豆荚又宽又扁,果然形似一把把收拢的小刀,颜色碧绿,个头比寻常的四季豆、芸豆大上好几圈。
狗娃自豪地指着一片长势最好的刀豆说:“杜婶子,冯叔,你们看。这是我娘种的刀豆,全村就属我娘种的最大最好,别家的都没我家的结得多,没我家的长得大。”
杜若和冯田看着这生机勃勃的菜园,心中欢喜,也不客气,开始动手收割。
冯田力气大,负责拔萝卜、砍掉那些已经有些抽薹迹象的青菜;
杜若和狗娃则采摘那些鲜嫩的刀豆,生怕碰坏了。很快,带来的几个大篮子和麻袋都装得满满当当。
回到家里,看着这堆成小山的蔬菜,两人心里踏实又满足。
杜若拿起一根硕大的刀豆,好奇地翻看:“这刀豆,该怎么做才好吃?”
冯田记起杨存芝的叮嘱,说道:“狗娃他娘说了,这刀豆肉质厚实,不容易熟,最好先处理一下。”
他按照杨存芝教的方法,将刀豆仔细洗净,掐去两头,顺手撕掉两侧边缘的老筋,然后切成均匀的细丝。
锅里烧开水,将刀豆丝放进去焯烫到七成熟,捞出来沥干水分。
接着,锅中烧热油,放入切好的葱丝、姜丝爆香,待到香气四溢,立刻倒入控干水的刀豆丝,用旺火快速翻炒,让每一根豆丝都均匀受热,最后撒上适量的盐调味,便迅速出锅装盘。
这样做出来的清炒刀豆丝,颜色依旧碧绿诱人,口感脆嫩爽口,既保留了刀豆本身的清甜,又带着葱姜爆锅后的焦香,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两人就着新蒸的米饭,一口饭,一口脆生生的刀豆丝,竟觉得比吃肉还香,不一会儿就将一盘刀豆丝吃得干干净净,盘底只剩些许油光。
冯田看着空盘子,心里颇有成就感,对学习做菜这件事也越发有了信心。
他暗下决心,以后得多跟村里的婶子大娘们请教,各家都有拿手菜,要是都能学来,自己和杜若的伙食水平定能大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