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失重感攥住五脏六腑,仿佛从高处抛下般,轨车如挣脱束缚的钢铁野兽,咆哮着扎入陡峭无比的下坡。
速度陡然飙升,狂暴的气流撕扯头发和衣襟。心脏被狠狠压向脊椎,又猛的提到嗓子眼。
路途颠簸,骷髅内覆盖着巨大、蠕动、色泽污秽的“内脏”,暗红近黑的粘稠“肉壁”上。布满青紫扭曲的“血管”和不断渗出“脓液”的溃烂“组织”,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湿滑的咕哝音效,这些道具在高速下坠中扭曲、拉长。
乘客像是喉咙被镀了层光滑的金属,惊叫声如老式蒸汽火车烟囱的,忽溜忽溜外冒的黑雾,遮迷了双耳。其中惨叫最狠的就是刚才自称齐天大圣转世的小屁孩,几乎哭了出来。
轨车疯狂颠簸着,每一次颠簸都带来一次剧烈的抛掷感。
我用尽全身力气,手臂如同焊死的铁箍,把魏语固定在怀里。在这狂暴的加速度和剧烈的上下震动中,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在我腿上起伏、摩擦。
分明是外力导致,却搞的我像是在顶撞她。
那温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得如同一道微弱电流。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不合时宜的感觉,如同黑暗地底悄然钻出的细小藤蔓,在这极致的混乱、恐惧和紧密的肢体纠缠中,悄然滋生。
魏语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在又一次剧烈的颠簸中,身体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瞬。
恐惧包裹我们,尴尬的气氛如同巧克力外壳里的流心,翻涌,锁在我们接触的地方,弥漫不开。
滚烫的羞耻感冲刷我的头顶,将我额前碎发狠狠撩起。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像被樱桃树的的火焰舔舐。
指尖衣料的柔软,烧的我想松手,又松不开。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周遭是蠕动污秽的道具内脏、凄厉的电子鬼啸、孩童崩溃的哭喊,与一个声称为了保护她才将她抱紧的人,身体深处的回应是如此羞耻的躁动?
荒诞得令人窒息,仿佛在庄严的葬礼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播放起聒噪的流行音乐。我羞耻得好似真的偷了女生珍藏的糖果,还被当场攥住了手腕。那份无地自容的灼热感,此刻正沿着脊椎向下蔓延。
逐渐的,她身体不僵硬了,似放弃了挣扎,整个人像一颗刚从枝头坠落的苹果,安静地沉入我的臂弯。
……
……
轨车开始减速,空灵的鬼嚎被甩在身后,如同扑入空气的松香,慢慢散解、稀薄。
前方一抹显眼的亮光随着推移不断扩大,魏语反应灵敏的从我腿上离开,坐回自己座位。她整理吹乱的头发,又仔细地、带着点仪式感地扯正衣领,自己摸索着扣上了安全带。
表情严肃,隧道里的凉意瞬间包裹上来,而她衣领上方所有裸露的皮肤,脖颈、耳廓、直至延伸到下颌的线条,却像是刚从壁炉边移开,透着一片灼热的、挥之不去的赤红。
直至轨车完全停止,惯性带来的最后一丝震颤也归于平息。其余乘客有说有笑有哭的自发解开安全带。“齐天小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壮起怂胆,扭着哭嗓对门口大喊:“猴孙们,妖怪已被我打倒了,汝等放心进来。”
眼看着乘客如同模具里脱出的冰块,一块又一块地被抽离、带走,喧闹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我们俩。
在这骤然降临、过分明亮的寂静里,显得格格不入,傻傻地僵持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大脑一片混乱。环形鬼屋一圈,所有的尖险已经过去,之前的惊悚与心悸却若余香迟留不散。
工作人员过来向我们询问设施是否异常,我强行正经的敷衍一番,然后才下车。
从里面出来,回归光明的地带,我们都有些不适应。惊心动魄的一路,我们吓出一身冷汗,然而在最隐秘的地方,暖暖升起的那抹温度,弄的我们都不好意思。
她毕竟正值花龄,含苞待放的年纪,我这反应属实正常。可我就是无法直视我在她背后,让她逮住我对她的感觉。只是一想起,我便不敢看她。
甚至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她,她会觉得我恶心吧。
从鬼屋出来,人还是完整的,心思上却有一部分都在那里了。我们眼中又是迂回的长龙和室内恐怖电影质感的海报,但注意力却留有一部分在那里。当时的触觉以及贴在胸口的心跳,至今清晰。
熟悉的等候厅,还是那个负责放行的人。看到我们,他就像是没见过我们,支支吾吾问道:“你们……是维修的吗?”
我没心情回答他,只是一味点头。
“哦,”他也不大想多问,指了指我们放这的梯子,“你们认不认识这个梯子的主人?”
这问的什么话?这梯子就是我们借来的,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二十分钟,记性这么差的吗?
没等我吐槽,他忧心忡忡的叹口气,说:“上次他们说要检查设备,我就放他们进去了,到现在没出来。之后我们在隧道里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很离奇。”
此话一出,我们不由的抖了一下,阴森的凉气从骨脊上涌。
魏语怔怔的问道:“他们……上次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昨天下午,我看一下时间。”他抬起手腕,电子表的日期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上面显示的是明天的日期。
心里咯噔一下,隔离带内的长龙的嘈杂呓语在我的感官空间里,瞬时暗淡下来。那股巨大的悚然、诡异像一阵井盖钻出来的风,使我们头皮发麻。
魏语瞳孔骤缩,整张脸僵住。
“骗你们的!”工作人员这时变脸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捂着肚子 喘不过气:“哈哈哈……我把时间调了,怎么样,是不是身临其境了。鬼屋里表象的道具还是小菜一碟,真惊悚还得是心理恐怖。”
“呵呵……”我淡淡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