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腥与凉意,卷过酒店高层的阳台,撩起纱帘的一角。丁元英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穿透城市灯火,落在远处一片漆黑的海岸线上。那片海域,他曾漂泊过二十三年。
那个夜晚,霍雅晴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一条加密短信跳出来,没有署名,只有两个字:盯紧。
丁元英瞳孔微缩。这不是霍海生的号码,也不是霍雅晴的。能用这种通道联系他的,整个泉城不超过三人。
他转身走进卧室,轻轻为芮小丹掖好被角。她的睡颜恬静,眉宇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怀孕了,身体比从前更敏感,情绪也更容易波动。白天那一场冲突,她嘴上说没事,但他看得出,她在压抑着不安。
“你在怕什么?”他低声呢喃,指尖拂过她额前一缕发丝,“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次日清晨,阳光洒进房间时,芮小丹已经醒了。她坐在床边穿鞋,动作略显笨拙。
“怎么不多睡会儿?”丁元英递过一杯温水。
“睡够了。”她接过水杯,笑了笑,“而且……我梦见你了。”
丁元英心头一紧:“梦到什么?”
“梦到我们在王庙村种菜。”她语气轻松,“你还记得吗?你说要建一个生态农场,养鸡、种果树,让孩子们有书读。而实际你却为王庙村打造了一个工业集团。”
“记得。”他点头,“不是梦,是计划。”
“可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你活不过秋天’。”她忽然收起笑容,抬眼看她,“你说怪不怪?”
空气仿佛凝固……
丁元英的手指微微收紧。这句话,前世有人对他说过——是在芮小丹出事前三天,一个陌生老农在田埂上拦住他,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消失不见。
如今,竟从她的梦中重现。
“别信梦。”他平静地说,将外套披在她肩上,“秋天还没到,我们还有时间。”
上午十点,霍海生派车来接他们去武馆。
车子沿海岸线行驶,窗外是翻涌的碧波与嶙峋礁石。一路上,丁元英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内侧藏的一枚铜钱——那是前世霍雅晴临终前塞给他的,上面刻着“避祸”二字。
武馆位于老城区边缘,原是一座废弃船厂改造而成。铁门厚重,墙上刷着“止戈为武”四个大字,门口站着两排黑衣保镖,神情肃穆。
霍海生已在练功厅等候。
他换了一身灰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暗红布带,见丁元英进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昨晚陈枭回去就查了你们的资料。”他开门见山,“不只是你,连芮小丹的身份也被挖出来了——省厅特派督察,负责打击地下搏击黑市。”
丁元英眼神一沉:“她这次来,是私人行程。”
“但有人不想让她‘私下去’。”霍海生冷笑,“我已经收到消息,东区武馆背后有人注资三百万,专门设局引你们进场观赛。擂台规则临时更改:允许使用肘击和地面绞杀技。”
“这是杀人规则。”丁元英声音冷了下来。
“没错。”霍海生盯着他,“而且安保名单里混进了两个外聘人员,背景清零,像是专业清道夫。”
丁元英缓缓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全省地图前。他的手指划过几个关键节点:泉城、滨海、闽南高速交汇口。
“他们不会在赛场动手。”他低声道,“太显眼。真正的杀机,在返程路上。”
“你也想到了?”霍海生点头,那次车祸的时间地点,和你现在行程完全吻合。”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寒意。
有人不仅知道芮小丹的身份,还知道她的命运轨迹。甚至……可能知道更多。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霍海生忽然问。
丁元英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像我知道三天后的搏击赛,冠军会是那个左腿有旧伤的选手;我知道今年冬天会有台风提前登陆;我知道……你妹妹霍雅晴没死。”
霍海生猛地站起,眼中闪过震惊与警惕:“你说什么?”
“她还活着。”丁元英直视着他,“只是被人控制了二十年。因为她掌握了一个秘密——关于‘音谷计划’。”
“音谷?”霍海生脸色骤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那是军方十年前终止的声波武器项目!”
“因为我在未来见过它的残片。”丁元英声音低沉,“而启动它的钥匙,是一段古琴曲《寒山僧踪》。你妹妹会弹。”
霍海生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桌沿。
“不可能……那首曲子,是我母亲临终前教她的,从未外传……”
“但她后来录过一段音频。”丁元英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模糊的录音。几秒后,琴音响起,苍凉空远,如幽谷回响。
霍海生浑身一震,几乎跪倒在地。
“这是……这是雅晴的声音!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所以有人不想让她开口。”丁元英收起手机,“而芮小丹接近真相的过程,恰好踩中了这条线。她的调查,不只是针对地下擂台,更是无意中触碰了‘音谷’的余党。”
霍海生喘着粗气,眼中燃起怒火:“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现在还不清楚。”丁元英望向窗外,“但我敢肯定,陈枭不是单纯的徒弟。他是被安插进来的棋子,目的就是激化矛盾,制造混乱,让我们不得不进入公众视野。”
“那你打算怎么办?”霍海生咬牙,“难道退赛?躲起来?”
“不。”丁元英嘴角扬起一丝冷意,“我们要去比赛现场。光明正大地去。”
“你疯了?那是陷阱!”
“正因为是陷阱,才更要进去。”丁元英转身,目光如刀,“我要让他们以为计划顺利,然后……反手掐住他们的喉咙。”
当天下午,丁元英独自离开武馆,前往市中心图书馆。
他在古籍部调阅了一份尘封档案:《泉城地方志·民俗卷》,翻到一页记载着百年前一场海难——一艘载满乐师的商船沉没,仅一人幸存,怀抱一张雷氏古琴。传说那琴能通鬼神,奏之可令海浪平息。
而在附录中,有一行小字:“雷音堂后人迁居内陆,隐于王庙村荒山谷。”
丁元英合上书本,眼神深邃。可荒山谷不是开发了吗?
一切线索开始串联。音乐、武器、山村、扶贫项目……都不是偶然。
他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冯世杰,帮我查一件事。”他低声说,“王庙村过去三年的土地变更记录,特别是靠近后山的那一片。另外,找人监听所有以‘雷’字注册的空壳公司。”
挂断电话,他走出图书馆。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金色余晖中。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身旁。
车窗降下,露出陈枭的脸。
“丁先生,赏个脸吗?”他笑着,“师父不让动你,可我没说要动手啊。”
丁元英看着他,不动声色:“你想干什么?”
“聊聊。”陈枭打开车门,“比如,你为什么能预知比赛结果?又比如……你是不是也知道,芮警官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丁元英眼神骤冷,他是穿越人,他怎会不知小丹对他的忠贞。他一声冷笑,笑声冲击着陈枭的神经。
风,在这一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