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通道的尽头是一片荒芜的戈壁。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色，地面布满龟裂的痕迹，偶尔有紫色闪电在云层中窜过，照亮远处连绵的黑色山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尘埃的味道，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
叶凡等人从空间裂缝中跌落出来时，个个狼狈不堪。月璃银甲破损多处，紫电惊雷枪的光芒都黯淡了三分；慕清雪脸色苍白，刚才强行催动星光开路消耗了太多本源；顾星河等星剑阁弟子更是伤上加伤，几乎失去战力。
只有叶凡状态尚可——世界之种融入九转金丹后，虽然还没完全炼化，但那股创世道韵源源不断滋养着他的身体，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这里……是归墟第几层？”一个星剑阁弟子喘息着问。
月璃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不是任何已知层数。看这环境，更像是归墟本体的‘外围缓冲带’。我们可能……被时空乱流卷到了计划外的地方。”
慕清雪取出星剑阁的定位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根本停不下来:“空间坐标完全紊乱，无法定位。更麻烦的是，感应不到归墟七层入口的波动——我们可能被彻底困在这里了。”
气氛骤然沉重。
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们迟早会耗尽灵力，死在这片荒芜之地。
“先休整。”叶凡取出丹药分给众人，“恢复伤势再说。月璃，你师尊需要的时光仙藤我已经拿到，但世界之种……”
“我知道。”月璃打断他，神色平静，“摇光星君的话我都听到了。世界之种对你更重要，用它去完成你的使命。师尊那边……我再想其他办法。”
叶凡默然。月璃的师尊被困三百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慕清雪忽然开口，“我星剑阁的典籍中记载，归墟最深处有一座‘起源神殿’，据说那里孕育着‘混沌母气’，效果比世界之种更强。如果能找到那里……”
“起源神殿？”月璃摇头，“那是传说，三万年来没人真正找到过。而且就算找到，神殿外的‘混沌迷宫’也无人能破——那是上古时期，诸天万界所有阵道宗师联手布下的终极迷阵。”
“混沌迷宫……”叶凡眼神微动，“详细说说。”
慕清雪回忆道:“据典籍记载，混沌迷宫不是固定建筑，而是一个会自我演化、永远变化的时空结构。它有一万零八百个入口，每个入口连接的路径都不一样，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更可怕的是，迷宫中充斥着‘混沌法则’，会扭曲修士的感知、记忆甚至时间观念，很多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月璃补充:“三百年前，我师尊曾组织过一次探索。当时集结了三位阵道宗师、五位元婴后期，结果……只有师尊一人重伤逃出，其他人全部迷失在迷宫中，至今生死不明。”
听起来几乎是绝境。
但叶凡却笑了。
“会自我演化的迷宫？扭曲感知的混沌法则？”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可能已经身在迷宫中了。”
众人一愣。
“你们没发现吗？”叶凡指向天空，“那些闪电的轨迹，看似随机，其实暗合某种阵法韵律。再看地面的裂痕走向——如果把每一道裂痕看作一条‘路径’，整个戈壁就是一张巨大的阵图。”
经他提醒，月璃和慕清雪仔细观察，脸色渐渐变了。
“是……‘周天星斗大阵’的变种！”慕清雪惊呼，“但比星剑阁传承的版本复杂千百倍，而且融入了空间折叠、时间循环……”
“不止。”叶凡走到一处裂痕交叉点，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还有生命凋零、万物归墟的意境。这不是单纯的阵法，而是……一种‘道’的显化。”
他闭上眼，九转金丹全力运转。五枚道种——药魂、毒医、阵皇、战仙、造化——同时产生共鸣。
尤其是阵皇道种。
银色光华从叶凡眉心透出，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阵纹。那些阵纹自动与周围环境呼应，开始推演整个戈壁的“阵眼”所在。
三息后，叶凡睁眼，指向西北方向:“那边，三百里，有一座山。山腹是中空的，里面……有光。”
“你怎么知道？”顾星河忍不住问。
“阵皇传承告诉我的。”叶凡没有多解释，“走吧，时间不多了。尸傀宗的人迟早会追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出口。”
众人咬牙跟上。
三百里路，在平时对金丹修士来说不过一刻钟的事。但在这片诡异的戈壁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空间是扭曲的——有时明明往西北走，实际却偏向西南；时间也不稳定——有人感觉自己走了三天三夜，有人却觉得才过了一炷香；更可怕的是心智干扰，耳边不时响起幻听，眼前闪过幻象，必须时刻紧守道心。
只有叶凡不受影响。
阵皇道种在他识海中不断解析着迷宫法则，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一盏明灯。他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踏在“生门”节点上，避开那些隐藏的时空陷阱。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座山。
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根通天彻地的黑色石柱。柱身直径超过千丈，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暗红天空。在石柱底部，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内部隐约透出柔和的白光，与外界荒芜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就是这里。”叶凡停下脚步，“但洞口有禁制。不是杀阵，是……考验。”
他走上前，伸手触摸洞口边缘。
手指接触的瞬间，白光暴涨！一行行金色文字浮现在洞口上方，不是现在的文字，而是上古神文:
“入此门者，需明三问。
一问:道为何物？
二问:生从何来？
三问:死归何处？
答对可入，答错……永困心狱。”
心狱，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方——神魂被永远囚禁在自我编织的幻境中，经历无穷无尽的折磨。
“这是上古大能留下的‘问道关’。”月璃脸色凝重，“三问直指道心本质，稍有偏差就会引发心魔反噬。三百年前，我师尊就是在这里耗费了十年光阴，才勉强通过。”
十年？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
叶凡却径直走到文字前，盘膝坐下。
“第一问，道为何物？”金色文字闪烁。
叶凡闭目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道非道，非常道。于我而言，道是医者仁心，是济世救人；是手中金针，可活死人肉白骨；也是掌中雷霆，可斩邪魔护苍生。道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在草木枯荣间，在生死轮回中，在每一个挣扎求存的生灵心中。”
话音落，第一行文字由金转绿，缓缓消散。
通过了！
“第二问，生从何来？”
这次叶凡答得更快:
“生从无中来，向有中去。无中生有，是为创世；有中化无，是为归墟。生死本一体，循环往复，方成大道。我之生，既是个体意志的觉醒，也是五位师尊跨越三万年的布局，更是……对抗终结的希望。”
第二行文字也转了绿色。
只剩最后一问。
“第三问，死归何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一问最凶险，答不好可能直接道心崩溃。
叶凡沉默了整整一炷香时间。
然后，他睁开眼睛，眼中没有迷茫，只有一片澄澈:
“死……不归任何地方。死只是生的另一面，是旧旅程的终点，也是新旅程的起点。若真要问归宿，那我之死，当归于我所守护的一切——归于我爱的人，归于我护的道，归于这片星空下所有值得存在的生灵。”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但在我完成使命前，我不会死。归墟主宰未灭，诸天未安，我……不能死。”
不是回答，而是宣告。
第三行文字剧烈闪烁，金色、绿色、红色交替变换，仿佛在激烈挣扎。最终，它缓缓定格在……混沌色。
不是金色，不是绿色，而是一种包容万色的混沌。
洞口禁制，无声消散。
门，开了。
叶凡起身，回头看向众人:“进去之后，可能会分散。各自小心，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优先自保。”
说完，他第一个踏入洞口。
白光吞没他的身影。
月璃毫不犹豫第二个进入，慕清雪紧随其后，星剑阁众人也咬牙跟上。
穿过洞口的感觉很奇特，仿佛穿过一层温水，又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
当叶凡重新站稳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神殿。
没有墙壁，没有穹顶，只有无数悬浮的玉石平台。平台大小不一，大的堪比城池，小的仅容立足。平台之间由光线构成的桥梁连接，那些光线七彩斑斓，仔细看竟是一条条微缩的“法则长河”——时间之河、空间之河、生命之河、毁灭之河……
而在所有平台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心脏般跳动的光球。光球每跳动一次，整个神殿就随之脉动，散发出浩瀚如星海的威压。
神殿迷宫，归墟核心。
找到了。
但叶凡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终于等到你了，种子。”
他猛然转头。
右侧三百丈外的一座平台上，站着三个身影。
中间是尸傀宗那位苍白男子——他竟然没死！虽然气息虚弱，但确确实实活着。左侧是一个笼罩在血雾中的侏儒，右侧则是一具……身披青铜战甲、手持巨斧的无头尸傀。
三个，都是元婴后期。
“为了追你，我们动用了‘血遁万里符’，代价是百年修为。”苍白男子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疯狂，“但值得。只要拿下你，献给‘那位大人’，我们就能得到远超百倍的赏赐！”
血雾侏儒发出尖锐笑声:“九转金丹，五道同修……真是完美的容器。小子，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苦。”
无头尸傀则直接举起巨斧，斧刃上燃起黑色火焰——那是能焚烧神魂的“幽冥业火”。
绝境再现。
但这一次，叶凡没有慌乱。
他看了看周围悬浮的平台，又看了看那些光线桥梁，忽然笑了:
“在混沌迷宫里，修为……可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
他脚踏阵步，身形瞬间消失。
再出现时，已站在另一座平台上。而连接那座平台的光桥，悄然改变了方向。
“你跑不掉！”血雾侏儒化作血光追来。
但他刚踏上光桥，整座桥突然崩塌！不是断裂，而是“时间倒流”回未成形的状态！侏儒惨叫着坠入下方的法则长河，瞬间被时间乱流吞没，不知卷向了哪个时空。
秒杀！
苍白男子瞳孔收缩:“你……能操控迷宫？！”
“不是操控。”叶凡站在平台上，衣袂飘飞，“是‘理解’。阵皇道种让我看懂了这里的规则。在这里，对阵道的理解，远比修为重要。”
他抬手虚划。
又一座光桥改变方向，这次指向无头尸傀。
尸傀本能地一斧劈出，但斧光刚离体，就被空间法则扭曲，反而劈向了苍白男子！
“该死！”苍白男子狼狈躲开，眼中终于露出恐惧。
他意识到，在这座神殿迷宫里，叶凡……才是主场作战的那个。
“撤！”他咬牙下令，想要逃离。
但已经晚了。
叶凡双手结印，五枚道种光华大放。以他为中心，周围十座平台同时亮起，光桥交织成网，将苍白男子和无头尸傀困在中央。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叶凡眼中寒光一闪:
“正好用你们，试试我刚领悟的……‘五道诛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