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领命。
没有言语,没有蓄力,他的身形就在原地淡化、消失。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始皇陵的入口豁口,独自面对那股吞噬一切的混乱洪流。
那是一头比骨甲魔神更庞大的怪物。
它的形态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生物去定义,更像是一座由无数扭曲肢体、破碎甲胄和哀嚎脸孔强行粘合的、活着的垃圾山。
其核心,一团污浊的墨绿色火焰在熊熊燃烧,释放出足以让神明都陷入癫狂的意志污染。
“吼——!”
怪物发现了阿房,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
这不是声音。
这是纯粹的意志冲击,能让一座城市的生灵瞬间脑浆沸腾,魂飞魄散。
阿房站在那里,身形纹丝不动。
他那双纯黑的眼眸,深邃得像是什么都不存在的宇宙虚空,没有映照出怪物的疯狂,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那咆哮而来的无形洪流,轻轻一握。
“聒噪。”
两个字,吐出便成了法则。
那足以倾覆天地的意志冲击,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压实、抹平,最终归于虚无。
一颗投入黑洞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怪物的混乱意志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它那亿万张脸孔上的暴虐,统一转化为一种原始的困惑。
它无法理解。
后方,姜白眉梢微动。
他意外的不是怪物,而是阿房的出手方式。
没有动用泰山石心的力量,没有借助始皇皇权的残余,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动作,一个纯粹的念头。
将一切归于“寂灭”。
不只是物质,也包括概念本身。
“看来,‘自我’这个程序,装载得还算成功。”姜白低声自语。
刘根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程序?老板又在说他听不懂的天书了。
他只知道,这位新来的“阿房哥”,强得实在有些离谱。
那个让他从骨子里发冷、连魂魄都在颤抖的恐怖怪物,在阿房面前,竟真像一只咋咋呼呼的野狗。
怪物的困惑只持续了一秒,便被亿万倍的狂怒所取代。
它庞大的身躯疯狂蠕动,无数条布满倒刺的骨鞭从体内挤出,撕裂空气,带着能斩断法则的毁灭之力,狂风暴雨般抽向阿房。
面对这足以将天地打成筛子的攻击,阿房依旧没有后退。
他伸出另一只手,在身前缓缓划过。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一道无形的“界限”被凭空划定。
所有抽向他的骨鞭,在触碰到那道界限的瞬间,前端便无声无息地消融。
力量、物质、附着其上的混乱概念,一同被干脆地抹去。
攻击,再次无效。
怪物彻底陷入了癫狂。
它放弃了所有试探,庞大的身躯向内坍缩,所有的肢体、甲胄、脸孔都化作养料,涌向核心那团墨绿色的火焰。
它要将自己的存在压缩成最原始、最纯粹的一击,彻底摧毁眼前这个无法理解的“错误”。
恐怖的能量波动开始汇聚,整个始皇陵地下空间剧烈震颤,穹顶的土石簌簌落下。
账房先生的算盘声急促如暴雨倾盆。
“警告!目标能量反应正进行指数级跃迁!已超出可计算范围!建议主上立即撤离,并启动‘阿房’自毁程序,以规避潜在风险!”
“自毁什么?”姜白瞥了账房先生一眼,“刚出厂就报废,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看向阿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速战速决,别把刚收拾好的地方弄脏了。”
“是。”
阿房应声。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也跨越了他自己划定的那道“界限”。
他瞬间出现在了正在蓄力的怪物面前。
怪物的混乱意志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情绪——恐惧。
阿房抬起手,并指如刀,对着怪物核心那团墨绿色的火焰,轻轻一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光芒万丈的对决。
阿房的手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那团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核心。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怪物庞大的身躯僵住,所有的能量奔流戛然而止。
它核心的那团墨绿色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其中的疯狂、暴虐、憎恨,被一股更高级的“规矩”强行擦除。
火焰,熄灭了。
阿房收回手指,指尖上,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气缭绕片刻,便彻底消散。
失去了核心的怪物,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骨架的沙堡,轰然崩解。
它化作漫天纯粹的黑色尘埃,簌簌落下。
“拍死了。”
阿房转身,对着姜白的方向,平静地汇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工业化的精致美感。
刘根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那漫天飘落的黑尘,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阿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重装了一遍。
这就是老板口中的“优良品”?
这战斗力,简直就是出厂自带满级神装,还把Gm权限给破解了!
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停顿了足足三秒,才重新响起,声音带着一丝机械化的呆板。
“……威胁已清除。‘阿房’战斗力评估报告需重写。初步结论:该资产具备对‘混乱’属性的绝对克制能力。建议用途更新:指定区域净化、高危资产回收、概念性污染物处理……”
姜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始皇帝的“秩序”与菩提的“寂灭”,本就是对“混乱”的降维打击。
“行了,别发呆了。”姜白拍了拍刘根的后背,“活儿还没干完。”
他走到那口古朴的青铜棺椁旁,用手指在棺壁上敲了敲,发出“当当”的脆响。
“阿房,把它抬起来。”
阿房走过来,单手托住棺椁的一端,轻易将其举起。这口重逾万斤的上古青铜棺,在他手中轻若鸿毛。
“太慢了。”姜白摇了摇头,“而且扎纸店地方小,你这么大个子,进去不方便。”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纸,取出一支狼毫笔,蘸了蘸旁边水银河里提纯出的“汞精”。
刘根好奇地凑过去看。
姜白手腕翻飞,笔走龙蛇,几下就在黄纸上画出了几个形态各异的小人。
这些小人肌肉虬结,膀大腰圆,脸上画着憨厚又卖力的笑容,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好手。
画完,姜白将黄纸往空中一抛,口中轻念:“起!”
黄纸无火自燃,化作青烟。
烟雾散去,八个身高近丈、浑身肌肉如同钢铁浇筑的纸人壮汉,凭空出现。
他们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皮肤是坚韧的黄纸原色。
“参见主上!”
八个纸人壮汉齐声呐喊,声如洪钟,震得整个地下宫殿嗡嗡作响。
刘根看得眼都直了。
这……这又是老板的新作品?看起来就好能打……不对,是好能干活的样子。
“去,把那口棺材抬上。”姜白指了指阿房手中的青铜棺。
“得嘞!”
八个纸人壮汉应了一声,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阿房面前,分列棺椁两侧,弯腰,沉肩,齐喝一声:“嘿!”
沉重的青铜棺椁,被他们稳稳地抬在了肩上。
“主上,往哪儿走?”为首的纸人壮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姜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破界者一号”。
机械纸人接收到指令,双眼红光一闪,再次伸出双手,在虚空中撕开了一道通往扎纸店后院的裂隙。
熟悉的、夹杂着淡淡粥香和纸墨味的空气,从裂隙中传来。
“回家。”姜白淡淡地说道。
他率先迈步,走入了裂隙。
刘根和账房先生紧随其后。
阿房看了一眼那八个抬着棺材的纸人,纯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数据流,像是在分析这些同为“造物”的结构。
随后,他也跟了进去。
最后,八个纸人壮汉抬着巨大的青铜棺椁,迈着沉稳的步伐,消失在裂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