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技术队实验室的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霜,凌晨三点的寒意透过门缝钻进来,却挡不住室内的紧张节奏。技术员小陈盯着扫描电镜的屏幕,手指在操作台上轻轻敲击 —— 屏幕里,灰花纹鹅膏菌的孢子正以 800 倍放大率呈现,椭圆形的孢子壁上密布着细微的疣状凸起,这是该菌种独有的形态特征,与案发现场汤锅中提取的样本完全吻合。
“高效液相色谱仪结果出来了!” 旁边的小李举着打印纸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激动,“赵老四家杂物棚竹筐碎片里的 a- 鹅膏毒肽浓度是 0.32mg\/g,西墙根焚烧残留物里是 0.18mg\/g—— 虽然焚烧后毒素有降解,但和现场蘑菇汤里的 0.21mg\/g 毒素谱图完全匹配!而且竹筐碎片的水分含量只有 8%,比新鲜蘑菇低 60%,碳十四测年显示干燥时间至少 15 天,确实早于婚宴当天!”
实验室主任老周接过报告,反复核对数据后,才拿起内线电话拨给办公室:“周队,确认了 —— 赵家提取的样本和现场毒蘑菇同源,干燥碎片的生长周期与之前检测的‘成熟体毒蘑菇’吻合,应该是同一批次采摘的。”
办公室里,周队挂了电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陆野趴在旁边的会议桌上,面前摊着赵老四的社会关系图,用红笔圈出的 “王家婚宴食材供应商” 几个字格外醒目 —— 三个月前,赵老四曾给王家送过一次干货,因为木耳掺了碎渣被王强退单,还在镇上的菜市场吵过一架;半个月前,两人又因为争夺同一片山林的山货采摘权,差点打起来。“生意摩擦只是表面,” 陆野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片山林里有几棵老橡树,正好是灰花纹鹅膏菌的宿主树 —— 赵老四天天进山,不可能不知道那里长毒蘑菇。”
孙建军端着刚泡好的浓茶走过来,递给两人:“我刚跟镇派出所核实,婚宴前一周,有人看到赵老四背着竹筐进过那片山林,当时筐子是满的,回来时却空了,还在村口的垃圾桶里扔了个沾着泥土的塑料袋。” 他指着监控截图,“但问题是,没人看到他把毒蘑菇送到王家,也没人看到他接触过宴席班子 —— 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他‘有机会获取毒蘑菇’,却没法直接证明他‘投毒’。”
“要是现在抓他,他肯定会狡辩。” 陆野把关系图推到中间,“他可以说采毒蘑菇是为了泡酒(虽然灰花纹鹅膏菌泡酒也有毒,但他可能赌我们不知道他的认知),或者说烧蘑菇是为了处理‘烂菌子’,甚至推说竹筐是捡来的 —— 没有直接关联证据,零口供很难定罪。”
周队沉吟片刻,拿起对讲机:“监控组注意!一组伪装成收废品的,把三轮车停在赵老四家斜对面的老槐树下,重点盯他出门进山的路线;二组扮成谈恋爱的小年轻,在他家院墙外的田埂上活动,带微型录像设备,记录他院内动静;三组去镇上的小卖部,调取赵老四近期的购物记录,特别是有没有买过塑料袋、手套之类的物品。记住,外松内紧,别露马脚!”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赵老四家的院门 “吱呀” 一声开了。他穿着深蓝色的旧外套,背着竹筐,手里拿着镰刀,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伪装成收废品的老李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车上的废纸,眼角的余光却盯着赵老四的路线 —— 往常他都会直接往村东头的山林走,今天却绕到了村西头,还在王家的院墙外停了足足三分钟,双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绷紧。
“目标在王家院墙外停留,无异常动作,现已往村西山林移动。” 老李对着衣领里的微型麦轻声汇报,手指悄悄按下录像键,镜头捕捉到赵老四离开时,从口袋里掉出的一小片灰褐色碎片,落在了王家院门口的草丛里。
上午十点,扮成情侣的小张和小吴正坐在田埂上 “聊天”,目光却透过手机支架上的伪装壳,盯着赵老四家的院子。只见赵老四从山里回来,竹筐是空的,却手里攥着一把干枯的杂草,径直走到西墙根 —— 就是之前发现焚烧残留物的地方,蹲下来点燃了杂草。火焰烧起来的时候,他时不时抬头往院外看,动作慌张,烧完后还用锄头把灰烬埋得严严实实,才转身进屋。
“目标在西墙根焚烧不明物品,已记录焚烧时间和动作,灰烬已标记,等待后续提取。” 小吴对着麦汇报,手指快速截图,将赵老四慌张的表情定格下来。
与此同时,镇上小卖部的监控也有了发现 —— 婚宴前三天,赵老四买过两卷黑色塑料袋和一副乳胶手套,当时店主问他买手套干嘛,他只含糊说 “进山拔草怕扎手”,但当天的天气记录显示,那几天一直在下雨,山里根本不适合拔草。
“手套、黑色塑料袋、绕路观察王家、隐蔽焚烧...” 陆野把这些线索贴在白板上,用红线串联起来,“他买手套是为了避免留下指纹,黑色塑料袋用来装毒蘑菇,绕路是确认王家婚宴的准备情况,焚烧是销毁剩余的毒蘑菇 —— 这些间接证据越来越多,但还是缺最后一环:他到底是怎么把毒蘑菇放进婚宴的蘑菇盆里的?”
孙建军指着白板上的时间线:“婚宴当天早上七点到七点半,是小王清洗蘑菇的时间,也是赵老四平时从山里回家的时间。会不会他故意错开平时的路线,绕到王家院后,趁没人注意,把毒蘑菇丢进了水池边的蘑菇盆?”
“有可能,但需要证据。” 周队拿起赵家院墙外的监控截图,“我们在他掉的那片碎片里,检测出了和竹筐碎片一样的灰花纹鹅膏菌残留 —— 那片碎片很可能是他从口袋里拿毒蘑菇时掉的。只要能找到他当天早上出现在王家附近的证据,或者找到他丢弃的黑色塑料袋,就能把证据链补全。”
夜幕再次降临,赵老四家的灯亮到了十一点。监控里,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瓷碗,碗里没有饭,只是反复摩挲着碗沿,眼神时不时飘向王家的方向 —— 那里还挂着没来得及取下的红色喜字,在夜色里像一个刺眼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异常的停留,都在警方的监控里,织成了一张越来越紧的网。
而实验室里,技术员们还在连夜分析白天提取的灰烬样本,试图找到更多毒蘑菇的残留痕迹;监控组的队员们裹紧外套,在寒风里继续坚守 —— 他们知道,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与人性恶的较量,还没到终点。赵老四心里的秘密,就像那埋在灰烬下的毒蘑菇碎片,迟早会被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