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额角忽然就出了层细汗，明明他也没碰她哪里，可是，昭寰又看向书，还是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热力。
屋宇高阔，可连带着空间都一起热了起来。
这是季昭寰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觉到萧伯梁的存在。那是一种压迫感，因着对方是个男人，而显得尤其明显。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风铃没了声响，只有铜炉里偶尔‘噼啪’一声，衬得背后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她不自在地咬唇，眼睛望着书，等男人下一步动作。
书架正对着书房门帘，男人气息很静，高大的身影将女子娇小的身躯完全笼住。
覆在书架上的手忽然动了，不是碰她，而是收了回去。
身后有人，却没有人出声。
寂静里，昭寰屏息，背后仿佛长出眼睛，时刻注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女子两只拳头握着，身子不自觉往书案前头探了探。男人瞧着面前小小的背影，微微低头，可以清楚看见女子额角冒出来的细密的汗，和无意识攥紧的拳头。
这拳头可厉害了，明明小小的，却会打人、 会发颤，还有很大的气性，与它相扣时会沁汗。一如思绪里那双小手，掺着欢愉，指甲掐进他后背的皮肉里，用力掐他脖子、狠狠捅在他胸口。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指腹先触碰，而后将掌心覆了上去。跟着，另一只手也裹上去。
掌心下，那藕粉微红的小拳头，随着他贴上来的一刻，轻轻战栗了一下。凉凉的、软软的，一瞬又袭上来一股温热。男人轻轻裹着，手掌下的小东西，随着他的手，一起战栗。
“萧伯梁，”季昭寰浑身都紧绷起来，她扭头，没好气地问：“我以为，你叫我来，是给你做参谋的。”
书页被风吹得动了，女子拧着眉，凝了神，更加气恼，“如今看来，萧大将军是存心要捉我来戏弄的。”
她不说话了，铜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一下一下，敲打着屋内的寂静。
“嗯。”男人静了一会儿，方开口，一双桃花眼沉着，也跟着静了，“不是你说要做萧家主母？”
……
他说这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侧，弄得她想掐手。
她秾丽的脸庞沉静下来，指尖在他掌心不自觉地蜷了蜷。虽然她对一切高位都存着莫大的兴奋，可如果他一定要将她按在那里，她也是不开心的。毕竟，他真是坏透了，谁知道他心里转着什么龌龊主意。
门外有叩门声，夹杂着一阵模糊的女声：“主子，急报。”
萧伯梁没应，目光仍落在眼前出神的女子身上。
书房外头有人进来，来的是清平，她素衣素面，神色焦急，捧着一封信便掀帘进来。
清平踏进门来，头一眼先望向案几，见那张黄花梨圈椅空着，并没坐人，她下意识地四下扫了一圈，想着门口还立着守门的知书，心说主子该是在的，刚要转身出门寻，才瞥见斜对面参天书架前立着的高大黑影。
主子一身玄衣，身影静静地立着，手臂向前垂着。
她恭敬地唤了一声，信才往前递了递，便见主子腰侧露着的一抹葱绿衣角，再定睛一看，那女子的两只手，正被男人牢牢抓在掌心里。
下一秒，女子转了头，男人也跟着转过来。一高一矮，两张俊脸，如出一辙的嫌弃。清平心头一跳，立时退了出去。
急报自然就放在了门内摆着盆栽的高脚小几上。
屋内男人翘起唇。两个人脸上都很红。
季昭寰的手还在他掌心，被他用大拇指轻轻按着，掌心的温热与雪玉扳指的凉，都透过她的皮肤，一下一下，让她极为不适。
“松手！”她压低声音瞪他。
萧伯梁轻笑一声，果真一左一右松了手，转身便朝门口走去。高脚几上的信笺被他两指夹起，信是加急从京城送来的，火漆都没来得及完全封好。信纸打开，只瞥了一眼，男人轻轻“啧”了一声，像是在不悦。
沉吟片刻，他转身，一双桃花眼沉静下来，沉沉地望向女子，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季参谋，瞧瞧？”
昭寰早不在参天书架前了，而是倚坐在他的黄花梨圈椅上，垂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扶手，并不搭话。
萧伯梁垂眸笑笑，静静地走到她跟前，“北境近来多事，京里刚把刘都护调过去，我想想……先前应该是季家的人吧？”他一面说，一面将信笺往她眼前递，举得高了些，恰好能让她看着几个字。季昭寰指尖一顿，停了轻叩扶手的小动作。
萧伯梁就笑了，“可不是我存心捉你回来戏弄，原是有事要同你商议。”
这话听着实在蹊跷。
什么刘都护李都护，都是陈年旧账了。如今她季家早已根基尽毁，早不是当年的光景，早改头换面了。何况季家背后，哪还有什么人，早就散的散、远的远，完全被边缘化了。萧伯梁便是存心戏弄，又能叫她来做些什么？让她出谋？可谋划什么？她的谋划都在季家，与他萧伯梁何干。
何况，这人，惯会拿人当刀子使的，她又不是不知道。
“萧大将军的密报，我看了怕是要折寿。”她只懒懒掀了掀眼皮，仍是坐在圈椅上。
铜炉里的乌金炭烧得久了，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温香，让人置身于陈木余韵中，无端便觉出困意来。
“折寿？”萧伯梁倚在案几，神色悠闲。光影斜斜照过来，落在他长身玉立、劲瘦挺拔的身躯上，他笑起来，“阿昭连我的房顶都敢掀，现在倒怕起这几张纸了？”
他眸光沉了沉，便缓步绕到她身后，俯身按上圈椅的两侧扶手上，将人圈在椅中，低低道：“阿昭，你胆子真不小。”
昭寰只觉背后一阵温热，不觉一个激灵，跟着便是一阵说不出的酥麻，直抵耳根。
她立刻便想起身，可男人气息濡湿，不给她机会，一只手轻轻搭上她肩头，低声道：“可你如今在我手里，胆子怎么这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