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愈深，夜色渐凉。一轮清冷的弯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淡淡的银辉。
青鸾宫门前，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访客——栖霞苑的阿史那云。
她并未带太多随从，只跟着两个北狄装扮的侍女，自身则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胡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与宫中寻常妃嫔的广袖长裙截然不同。
“阿史那云美人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虞璎将阿史那云迎入偏厅，心中有些诧异。
她与这位北狄贵女平日并无太多交集，仅限于宫宴上的点头之交。
阿史那云也不拐弯抹角，屏退左右后，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带着草原儿女的直爽，却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虞婉仪，冒昧打扰。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请婉仪相助。”
虞璎为她斟上一杯灵茗，静待下文。
阿史那云深吸一口气，将家族在北狄面临的困境，择要讲述了一番，最后道：“……我知此事或许让婉仪为难。但我身在宫中，人微言轻，能求助之人不多。婉仪协理司药局，听闻与端贵妃娘娘亦有些渊源。”
“妾身只求婉仪能有机会时，在端贵妃娘娘面前，为我阿史那部美言几句，不求神朝额外支持，只望边镇能对我部稍稍放缓压力，给予些许喘息之机，让我父亲能腾出手来整顿内部。”
虞璎闻言，沉吟不语。北狄与神朝关系复杂，边镇摩擦是常事。阿史那部的困境，她不甚了解，但涉及边疆军国大事，绝非她一个后宫婉仪能够轻易置喙。
端贵妃虽势大，但是否会为了一个北狄部落，去影响边镇将帅的决策，也是未知之数。
见虞璎沉默，阿史那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坚持道：“我知空口无凭。我阿史那部虽如今势弱，但在北狄草原仍有一定根基。我部盛产几种特有的草原灵药，以及一些品质极佳的兽晶、皮毛。”
“若婉仪愿意相助，我部愿以这些资源，作为对婉仪，乃至对端贵妃娘娘的谢礼。并且，我阿史那云在此立誓，若得渡过此次难关，我及我部，在宫中愿与婉仪同进同退。”
这是一个明确的结盟信号。阿史那云拿出了部落的筹码和自身的承诺。
虞璎抬眸，看向阿史那云。这位异族才人眼中有着部落贵女的骄傲，也有着为族运担忧的真挚。其提供的草原特产灵药、兽晶，对修行，尤其是对司药局而言，确实有不小价值。而能在后宫多一个盟友，尤其是身份特殊的盟友，并非坏事。
但此事关系重大，贸然卷入边疆事务，风险不小。
“阿史那云美人，”虞璎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谨慎，“你的处境，我甚为理解。边疆之事，错综复杂，非我等后宫妃嫔可妄加干预。不过，你部族之诚意，以及你方才所言资源，于司药局乃至宫中，确有其价值。”
“我可答应你，会寻机向端贵妃娘娘转达你部的困难与善意，但娘娘如何决断，非我能左右。此外，司药局或可按市价，与你部进行一些药材贸易，此举或可稍解你部物资之困，也算是一条缓和之路。至于同盟之事，需待日后再看。”
她没有大包大揽，但也给出了切实的、力所能及的帮助方向——传递信息、促成贸易。这既避免了直接介入军国大事的风险，又实际回应了阿史那云的请求，展现了善意。
阿史那云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她明白虞璎的谨慎是必要的，能得到这样的回应，已比她预想中要好。
她站起身，右手按胸，行了一个北狄的礼节：“如此，已感激不尽！无论结果如何，虞婉仪今日之情，我阿史那云记下了。贸易之事，我即刻修书回家，让父亲派人接洽。”
送走阿史那云后，虞璎站在院中，望着那轮弯月，心中思虑万千。后宫与朝堂、边疆，看似遥远，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瑶华宫内，佩珠将近日暗中查探的消息，一一禀报给姬瑶。
“小主，青鸾宫用度确实并无明显逾越，虞婉仪自身修炼似乎也极为节省，并未见大量索取珍稀灵材。司药局的账目，明面上也看不出太大问题。”佩珠低声道。
“不过，奴婢打听到，虞婉仪近几个月，频繁出入文华典阁，似乎主要在查阅与‘天罡之气’相关的典籍。”
“天罡之气？”姬瑶眸光一闪，“她已在为炼罡做准备了？倒是心急！。”
佩珠继续道：“还有一事。前夜，栖霞苑的阿史那云美人，曾前往青鸾宫，与虞婉仪密谈了近一个时辰。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阿史那云美人离去时，神色似乎轻松了些许。”
“阿史那云？”姬瑶眉头微蹙，“北狄蛮女，与虞璎搅和在一起？莫非是想借助端贵妃的势力，缓解其部族在边疆的压力？”她很快便猜到了关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真是病急乱投医。端贵妃一系在军中的势力，主要在东线与南海，北疆那边虽有，但也不多，她找错人了！”
她站起身，在殿内踱步，脑海中飞速盘算：“虞璎行事谨慎，暂时抓不到把柄。但她既对天罡之气如此上心，又暗中结交阿史那云，所图必然不小。我们不能坐视她安稳修炼，积蓄力量。”
“佩珠，”姬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说，若是在她修炼的关键时刻，或是寻找天罡之气的过程中，出点‘意外’，会如何？”
佩珠心领神会：“小主的意思是……？”
“她不是在寻找天罡之气吗？”姬瑶冷笑，“想办法让她知道一些关于此罡气的‘确切’消息，比如在某个险地、某个时间点会出现……当然，这消息需要足够‘逼真’，让她不得不信，不得不去找。”
佩珠迟疑道：“此计虽妙，但虞婉仪并非蠢人，恐怕不易上当。而且，若要布置得足够逼真，需要动用的人力和资源不小，万一被查出……”
姬瑶摆手打断：“无需我们亲自出手。别忘了，宫中乃至神都，有多少修士卡在凝煞境，苦苦寻求合适的罡气？将消息巧妙散播出去，自然会有人闻风而动。”
“我们只需在背后推波助澜，或许还能借刀杀人。至于消息来源……我记得家族秘藏中，有一卷关于前朝修士寻找天罡之气的游记残篇，其中似乎提及过一种上品天罡之气，虽语焉不详，但稍作‘修饰’，足以乱真。”
她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既能干扰虞璎修炼，又能将其引蛇出洞，甚至可能引来其他争夺者的敌视，可谓一石三鸟。
“佩珠，你立刻去办两件事。”姬瑶吩咐道，“一，设法将那卷游记残篇中关于木属气的部分，‘不经意’地泄露给与虞璎有关，或她能接触到的渠道。二，继续盯紧青鸾宫和司药局，尤其是那个苏晚晴，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突破口。”
“是，小主！奴婢定会办得滴水不漏。”佩珠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