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金属穹顶在爆炸声中发出“嘎吱嘎吱”的扭曲声，像是随时会崩裂的巨兽骨架。火光从走廊尽头猛地窜出，橘红色的火舌舔舐过墙面的每一寸锈迹，将原本灰暗的通道染成刺眼的红。灼热的气浪裹着碎石与黑色灰尘，像失控的潮水般朝林知夏扑来，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烫得发疼，头发梢都沾了火星的温度。
她刚将那本深棕皮质账本塞进顾沉舟的风衣内袋，指尖还残留着账本封面帆船图案的细微凸起——那是她七岁时的笔迹，此刻却成了救命的证据。顾沉舟的内袋贴着胸口，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沉稳有力，可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炸在耳边，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摇晃。
是老陈提前埋在基地的塑胶炸弹。林知夏的耳朵瞬间被轰鸣填满，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被气浪推得往前踉跄。还没等她站稳，一股强劲的力道突然从身后袭来，不是气浪的推力，是带着熟悉雪松味的、属于顾沉舟的力道——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来，将她狠狠按在身下。
她的额头离坚硬的水泥地只有几厘米，鼻尖已经能闻到地面的灰尘味，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垫在了她的头下。顾沉舟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隔着她散乱的发丝蹭过皮肤，粗糙却温暖，刚好护住她最脆弱的部位。紧接着，他整个人覆了上来，深色风衣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衣料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冰凉的金属扣触感——那是他风衣上的纽扣，此刻却像一道屏障，将她与上方坠落的碎石隔绝开来。
“别抬头！”
顾沉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却依旧沉稳得像定海神针。林知夏能清晰感受到他后背传来的震动，每一颗碎石砸在他风衣上，都让他的肌肉紧绷一下，连覆在她身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可护着她头的手却始终没松劲，指腹甚至还在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动作慢而轻，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孩，哪怕他自己正承受着碎石的撞击。
她想开口回应，却发不出声音，耳朵里全是“嗡嗡”的鸣响，只能攥紧他风衣的衣角，指尖捏得发白。火光越来越近，舔舐到了顾沉舟的风衣下摆，她能感觉到布料传来的灼热，甚至闻到了一点烧焦的味道。走廊左侧的承重墙突然发出“咯吱——”的断裂声，像是老树被劈断的脆响，紧接着，一道碗口粗的钢筋横梁从天花板坠落，带着火星和水泥碎块，直挺挺砸向他们的位置。
林知夏的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刚想惊呼，顾沉舟已经抱着她猛地翻身。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生怕碰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翻身的瞬间，她感觉到他用自己的右侧身体挡住了横梁坠落的方向，左手死死扣住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却将她往自己怀里压得更紧，连一丝火星都没溅到她身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炸开，钢筋横梁重重砸在顾沉舟的右肩。林知夏甚至能清晰听到“咔”的一声骨裂声，细微却刺耳，像冰裂的声音。顾沉舟闷哼了一声，不是剧痛的嘶吼，是硬生生憋在喉咙里的闷响，额角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她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混着灼热的空气，格外刺眼。
碎石飞溅到他的侧脸，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温热的血珠顺着他的颧骨往下掉，刚好落在林知夏的手背上。那温度滚烫得吓人，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顺着她的手背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像一朵破碎的花。
“沉舟！”
林知夏终于能发出声音，却带着哭腔。她挣扎着想去扶他的肩膀，指尖刚碰到他破损的风衣——那里已经被血浸湿，黏在皮肤上，勾勒出狰狞的伤口轮廓——就被顾沉舟轻轻攥住。他的掌心滚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没用力推开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爆炸产生的烟尘渐渐弥漫开来，灰色的粉尘呛得人喉咙发疼，林知夏忍不住咳嗽起来，顾沉舟的咳嗽声也在耳边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带着强忍的疼痛，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震得她心口发紧。可他还是腾出一只手，用指腹替她擦掉脸上的灰尘，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血渍传过来，带着点粗糙的触感，却让她的心像被针扎般疼。
“没事……”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吃力。他慢慢撑起身体，右侧肩膀明显有些僵硬，稍微一动就疼得额角又渗出冷汗，却还是先低下头，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臂、腰腹，从手腕到肋骨，一寸寸检查，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烟尘中，他的侧脸沾着灰与血，右肩的风衣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深色布料黏在皮肉上，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可他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疼意却依旧坚定的笑，眼底还闪着光，像没被烟尘遮住的星：“我说过……会保护你。”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林知夏的恐惧。她的眼泪混着脸上的烟尘一起往下掉，砸在顾沉舟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废弃仓库，老陈的人拿刀刺向她时，顾沉舟扑过来替她挡着，后背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却还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想起墓地遇袭时，子弹射过来的瞬间，他把她往身后一拉，自己的后背中了枪，却先问“你有没有事”；想起假死计划时，他在车里抱着她说“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原来他说的每一句“保护你”，都不是随口的承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你的肩膀……”林知夏伸手，想再碰一碰他的肩，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背。
“别碰，疼。”顾沉舟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调侃，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却没真的推开她，反而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了按，让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衬衫，感受他沉稳的心跳，“你看，还在跳，死不了。”他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点撒娇似的委屈，“就是有点疼，等出去了，你得给我吹吹。”
林知夏的眼泪掉得更凶，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每一次心跳都有力地撞在她的掌心，像在证明他还好好的。“我给你吹，给你涂最好的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们现在就出去，张警官的人还在外面等我们。”
“嗯，出去。”顾沉舟点点头，慢慢扶着她起身。他的右侧肩膀不敢用力，只能用没受伤的左臂牢牢护着她的腰，掌心贴着她的腰线，力道刚好能稳住她的身体。每走一步，他的右腿都会轻微地踉跄一下——刚才翻身时，小腿被碎石砸到了，只是他一直没说。
建筑还在轻微晃动，远处传来零星的坍塌声，像巨兽最后的喘息。走廊里的火光渐渐弱了些，却依旧能看到地上散落的碎石和断裂的钢筋，有些地方还冒着火星，空气里满是烧焦的塑料味和灰尘的呛味。顾沉舟牵着林知夏的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避开地上尖锐的碎石，绕开还在冒烟的废墟，偶尔有小石子从上方掉下来，他都会下意识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一拉，用没受伤的肩挡着。
“小心脚下。”顾沉舟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他低头看了眼林知夏的鞋，她的浅口单鞋已经被碎石划开了道口子，脚踝也蹭破了皮，却一直没说。他停下脚步，弯腰想替她检查，却因为右肩的疼痛，动作僵了一下。
“我没事，小伤。”林知夏赶紧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弯腰，“我们快走吧，这里随时会塌。”
顾沉舟没再坚持，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用左臂护着她继续往前走。烟尘渐渐稀薄了些，前方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是基地的紧急出口，门已经被爆炸震开了一条缝，能看到外面的夜色。
“快到了。”顾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加快了脚步，却因为右腿的伤，还是有些颠簸。林知夏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湿，还有护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发颤，那是疼痛和疲惫带来的反应，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死死盯着那道光亮。
就在离出口还有几步远时，头顶突然传来“嘎吱”的巨响，一块半人高的水泥板从天花板坠落，直砸向他们的头顶。顾沉舟的反应比刚才更快，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林知夏往出口的方向推了出去，自己则往旁边一躲，水泥板“砰”地砸在他刚才站的位置，溅起一片碎石。
“沉舟！”林知夏被推到门外，踉跄着站稳，回头就看到顾沉舟半跪在地上，右肩抵着墙，额角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头发，脸色苍白得像纸。
“我没事……”顾沉舟慢慢站起来，朝着她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却依旧温柔，“你看，我没事。”他一步步走出出口，外面的夜风裹着清新的空气吹过来，带着点凉意，终于驱散了基地里的灼热和烟尘。
林知夏赶紧上前，扶住他的左臂，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右肩：“我们去找张警官，他带了医生过来。”
“好。”顾沉舟点点头，靠在她的身上，稍微放松了些。夜风拂过他脸上的血痕，带着点刺痛，他却没在意，只是转头看向基地的方向——那里已经开始坍塌，火光渐渐被烟尘吞没，像一场噩梦终于结束。
远处传来汽车的灯光，还有张警官的呼喊声：“顾沉舟！林知夏！你们没事吧？”
顾沉舟朝着灯光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低头看向林知夏，眼底满是温柔：“你看，我们出来了。”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顶，擦掉上面的灰尘，“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林知夏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所有的惊险和恐惧都值得了。因为她知道，只要有顾沉舟在，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他都会像这样，把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所有风雨，带着她走向光亮的地方。
张警官的车很快开了过来，医生赶紧给顾沉舟检查伤势——右肩骨裂，小腿淤青，侧脸和手臂有多处擦伤，幸好没有生命危险。林知夏坐在副驾，看着医生给顾沉舟包扎，他疼得额角冒汗，却还时不时转头看她，确认她没事。
车开向医院时，林知夏握着顾沉舟没受伤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温度。她看着窗外的夜色，想起刚才爆炸时的混乱，想起他扑过来护她的瞬间，想起他说“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坚定，突然觉得，所谓的安全感，从来不是没有危险，而是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都有人会拼了命护着你，陪着你一起闯过去。
顾沉舟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温柔：“别担心，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去海边，完成叔叔（林正宏）的承诺，带宝宝去看海浪。”
林知夏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车里的灯光很暖，顾沉舟的肩膀虽然有些僵硬，却异常安稳。她知道，这场爆炸不是结束，却是他们抓住老陈的关键一步，而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就能把所有的危险，都变成未来回忆里，证明彼此相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