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岩石彻底封死了退路,将林尘和李婉与外界隔绝开来。狭小的支道内,烟尘弥漫,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岩石阻隔而显得沉闷的打斗声和怒吼声,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石粉、血腥以及那股甜腻异香的诡异气味,令人头晕目眩。
李婉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岩壁,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左臂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浸透了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身下积成一滩暗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一双原本灵动的眼眸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同伴惨死的悲伤以及身处绝境的绝望。她看着前方那个持刀而立、沉默如石的独臂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这个她之前并未放在眼里的“独臂煞星”,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可他真的能带自己活下去吗?
林尘没有回头,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周围的环境上。雷影步的消耗和刚才短暂的激战,让他体内的真气损耗了近三成。更麻烦的是,这条向下倾斜的支道深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夹杂着浓郁的腥臊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他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自己配置的、药效远胜宗门益气丹的止血散,屈指弹向李婉:“服下,压住伤势。”
李婉下意识地接住丹药,闻到那清香的药气,精神微微一振,感激地看了林尘一眼,没有犹豫,立刻吞下。药力化开,伤口的流血速度明显减缓,传来一丝清凉的镇痛感。
“能走吗?”林尘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
“我……我可以。”李婉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失血和惊吓让她双腿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林尘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伸出独臂扶住她。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是冷汗浸透了衣衫。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跟紧我,沿着这条道往下走,找其他出路。这里不安全。”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李婉咬了咬嘴唇,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借助林尘的搀扶,勉强站稳。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狭窄、陡峭的支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林尘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右手紧握青钢长刀,刀尖斜指地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通道内光线极度昏暗,只有岩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惨淡微光的苔藓提供些许照明。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黏糊糊的、不知名的分泌物,每走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越往深处,那股阴冷腥臊的气息越发浓郁,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闷热,仿佛进入了某种巨大生物的巢穴。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黏连着透明粘液的白色丝状物,如同巨大的蜘蛛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这是什么?”李婉声音发颤,紧紧抓着林尘的衣角。
林尘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丝状物,沉声道:“像是某种妖虫的巢穴痕迹。小心点,可能有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的爬行声!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来了!”林尘眼神一凛,将李婉往身后一拉,长刀横在胸前。
下一刻,只见从通道拐角处,如同潮水般涌出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长着八只复眼和一对巨大螯钳的怪虫!这些怪虫口中滴落着绿色的腐蚀性唾液,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疯狂地向两人扑来!
“是‘腐髓妖螂’!小心它们的唾液和螯钳!”林尘低喝一声,手中长刀瞬间化作一片寒光!他没有使用华丽的武技,依旧是基础刀诀中的劈、砍、扫,但每一刀都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刀光过处,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妖螂瞬间被斩成两段,绿色的汁液四溅!
然而,妖螂数量太多,而且毫不畏死,前仆后继地涌上!更麻烦的是,它们的唾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溅落在岩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林尘不得不分心闪避,刀势稍缓。
“啊!”李婉发出一声惊呼,一只妖螂从侧面偷袭,锋利的螯钳划向她的脚踝!她本就受伤虚弱,反应慢了一拍!
林尘眼疾手快,反手一刀撩出,将那只妖螂劈飞,但另一只妖螂趁机扑到了他的后背!
“嗤啦!”妖螂的螯钳划破了他的衣衫,在他后背上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伤口,腐蚀性的唾液瞬间侵入,带来钻心的刺痛!
林尘闷哼一声,眼中寒光暴涨!体内淡金色真气爆发,将附在背上的妖螂震碎,同时刀势更急,如同旋风般将周围的妖螂清空一片!但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更多妖螂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不能恋战!走!”林尘一把抓住李婉的手臂,雷影步全力施展,向着通道深处冲去!同时长刀不停挥舞,劈开挡路的妖螂!
妖螂群紧追不舍,嘶鸣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令人头皮发麻。林尘带着李婉,且战且退,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李婉也强忍着恐惧,挥剑勉强格挡,但她的剑法在潮水般的妖螂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两人即将被妖螂海洋吞没的刹那,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穴入口!
“进去!”林尘低吼一声,猛地将李婉推进洞穴,自己则转身,长刀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凌厉的刀罡将追得最近的十几只妖螂拦腰斩断,暂时阻住了虫潮的势头!他趁机闪身进入洞穴,反手一刀,将洞口几块松动的巨石劈塌,暂时封住了入口!
“轰隆!”巨石落下,将妖螂的嘶鸣隔绝在外。
洞穴内暂时安全。林尘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和手臂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真气消耗巨大。李婉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看着林尘身上新增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眼中充满了愧疚和后怕:“林……林师兄,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林尘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迅速取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又服下一颗回气丹。他警惕地打量这个洞穴。洞穴不大,约莫数丈见方,中央有一个浅浅的水洼,水色浑浊,散发着一股硫磺味。洞穴深处,似乎还有一条更窄的缝隙,不知通向何处。
然而,他心中的危机感并未解除,反而越来越强烈!因为那股阴冷腥臊的气息,在这个洞穴中达到了顶点!源头,似乎就在那水洼之后!
“小心,这里有东西。”林尘压低声音,将李婉护在身后,目光死死盯住水洼后的黑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水洼后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盏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灯笼!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紧接着,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缓缓从黑暗中蠕动而出!
那是一条巨蟒!一条通体覆盖着暗红色鳞片、头颅呈三角形、额头上长着一根独角、水桶般粗细、不知有多长的恐怖妖蟒!它那双幽绿色的竖瞳,冰冷无情地锁定了林尘和李婉,猩红的信子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带着浓烈的杀意!其散发出的妖气,赫然达到了三阶巅峰!相当于人类武士八九重的强者!而且,从其独角判断,这绝非普通妖蟒,很可能拥有一丝稀薄的蛟龙血脉!
“三……三阶巅峰妖兽……赤角毒蟒!”李婉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晕厥过去。面对这种级别的妖兽,别说她现在重伤虚弱,就是全盛时期,也毫无反抗之力!
林尘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那股甜腻异香的来源了,正是这赤角毒蟒散发出的气息,具有迷幻和吸引猎物的作用!外面那些腐髓妖螂,恐怕只是这毒蟒的“看门狗”!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妖螂随时可能挖开洞口),如今又面对如此恐怖的妖兽!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赤角毒蟒显然将闯入巢穴的两人视作了猎物,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血盆大口张开,露出匕首般的毒牙,带着腥风扑向林尘!它要先解决这个看起来更具威胁的目标!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吼!”林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将剩余的真气毫无保留地注入长刀,一记凝聚了全部力量的“破云斩”悍然劈向蟒头!这是他目前能发出的最强一击!
“铛!”
火星四溅!长刀砍在蟒头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鳞甲坚固无比,只留下了一道白痕!巨大的反震力传来,林尘虎口崩裂,长刀险些脱手,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中,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实力的绝对差距!根本无法抗衡!
赤角毒蟒被激怒,再次扑上,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封死了林尘所有闪避空间!
“不!”李婉发出绝望的尖叫。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林尘吞噬!他感觉全身骨骼都要散架,内脏移位,经脉剧痛,真气近乎枯竭!眼看那足以开山裂石的蟒尾就要将他碾成肉泥!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于他丹田最深处、与那黑色残片紧贴的断刀,仿佛感受到了宿主濒临彻底毁灭的绝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一股压抑了太久、冰冷、暴虐、充满了无尽杀戮与毁灭意志的恐怖煞气,如同被点燃的火山,彻底失控,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他以《九转破灭诀》设下的所有禁锢,沿着经脉,透体而出!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气浪,以林尘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气浪过处,空气凝固,光线扭曲,整个洞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岩壁上的苔藓瞬间枯萎!那股甜腻的异香被更浓烈、更纯粹的杀戮气息彻底驱散!
首当其冲的赤角毒蟒,那冰冷的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极致的恐惧!它那横扫而来的巨尾,在距离林尘身体不足三尺的地方,硬生生僵住!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墙壁!它发出惊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来自生命层次和灵魂本能的战栗!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林尘,在煞气爆发的瞬间,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深处,不再是平日的沉静或冰冷,而是化作了两团燃烧的、暗红色的火焰!充满了暴戾、杀戮、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他周身的伤口,在煞气的刺激下,肌肉诡异蠕动,鲜血瞬间止住,甚至结出了一层暗红色的冰晶!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原本清秀的脸庞因为痛苦和煞气的侵蚀而微微扭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邪异的弧度。他手中那柄普通的青钢长刀,此刻被浓郁的暗红色煞气包裹,发出“嗡嗡”的颤鸣,刀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血色纹路,仿佛随时会碎裂,又仿佛在欢呼雀跃!
《狂雷刀诀》的运功路线,在这狂暴煞气的冲击下,不由自主地疯狂运转起来!但产生的,不再是淡金色的雷霆真气,而是变成了暗红色、缠绕着黑色电芒的诡异能量!煞气与刀诀,在这生死关头,产生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共鸣与……初步融合!
“死!”
林尘(或者说,被煞气暂时主导的林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手中长刀随意一挥!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暗红黑色、边缘跳跃着细微黑色电蛇的诡异刀罡,如同撕裂虚空的血色闪电,后发先至,斩向赤角毒蟒的七寸要害!
刀罡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微微荡漾,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轻响!那坚硬无比的赤色鳞甲,在这道融合了煞气与雷霆意境的刀罡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切开!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赤角毒蟒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将洞穴岩壁撞得碎石纷飞!但它眼中的生机,正在迅速消散!
一刀!重创三阶巅峰妖兽!
然而,斩出这一刀后,林尘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疲惫和混乱。强行引动并初步融合煞气的反噬,远超他的负荷!他身体一软,单膝跪地,用长刀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带着血沫。
洞穴内,暂时陷入了死寂。只有赤角毒蟒垂死挣扎的翻滚声,和李婉那因为极度恐惧和震惊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空洞的眼神。
绝境煞涌,刀惊妖蟒!但活下来的林尘,将要面对的,是更可怕的煞气反噬,以及身边那位,目睹了这一切的、心神几乎崩溃的同门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