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锋之上,剧烈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他不敢沿着来时的山谷出口离开,那里的血腥味最浓,很可能已经吸引了其他掠食者。他强撑着,凭借记忆和模糊的方位感,向着山谷一侧更为陡峭、人迹罕至的岩壁区域艰难跋涉。最终,他在一处被茂密藤蔓和一块巨大凸岩遮蔽的、仅能容身的狭窄石缝中停了下来。这里相对隐蔽,上方有岩石遮挡,前方有藤蔓掩护,暂时算是个栖身之所。
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个用布条包裹的、温热的小东西取出,放在身旁干燥些的地面上。幼崽似乎因为离开了温暖的怀抱,不安地蠕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呜呜”声,但依旧虚弱得睁不开眼。
林尘顾不上它,当务之急是稳住自己的伤势。他再次检查储物袋,疗伤丹药已经耗尽,回气散也所剩无几。他苦涩地笑了笑,将最后一点回气散吞下,然后取出那枚从妖虎头颅中取出的、拳头大小、深紫色雷光缭绕的妖核。妖核入手沉甸甸的,散发着精纯而狂暴的能量波动,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原主残留的暴戾意志。若是平时,他绝不敢直接吸收六阶妖核的能量,那无异于引火烧身。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他双手握住妖核,置于小腹丹田位置,全力运转《九转破灭诀》。功法刚一催动,妖核内磅礴的能量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他干涸破损的经脉!这能量狂暴无比,充满了毁灭性的雷属性能量,瞬间就将本就脆弱的经脉冲击得如同刀割般剧痛!林尘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咬紧牙关,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能量按照功法路线运转,同时极力炼化其中那股暴戾的意志。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危险的过程,如同在体内进行一场战争。淡金色的破灭真气与紫色的妖力不断碰撞、湮灭、又艰难地融合。他的身体表面,不时有细微的电弧窜出,发出“噼啪”的轻响,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蠕动。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他额头滑落。
就在他全力对抗妖核能量、心神几乎全部内守的关头,他识海深处,那因为消耗过度而沉寂了许久的刀魂意念,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却清晰无比的波动。这波动并非主动联系,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同源或更高层次气息触及后,本能产生的悸动!
“嗯?”刀魂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在林尘意识中响起,打断了他的疗伤进程,“这股气息……怎么可能?!”
林尘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分出一丝心神沟通:“前辈,怎么了?”
刀魂没有立刻回答,那股微弱的意念仿佛化作了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出林尘的识海,先是笼罩了那枚正被林尘炼化的妖核,仔细感知了片刻,随即,又更加谨慎地、转向了旁边那只蜷缩着的、气息微弱的雷翼妖虎幼崽。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随即,刀魂的意念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这种情绪波动,甚至超过了之前发现“刀狂尊者”遗迹之时!
“真龙之气!竟然是一丝……真龙之气!”刀魂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颤动,冰冷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狂热与骇然!
“真龙之气?”林尘心中巨震!龙!那可是只存在于远古传说、神话典籍中的至高生灵!是站在所有妖兽、乃至诸多神兽血脉顶端的无上存在!据说早已绝迹于世间万年!真龙之气,乃是真龙本源的力量,至高无上,蕴含天地造化之秘!这……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头黑风山脉的六阶妖兽及其幼崽身上?!
“绝不会错!”刀魂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源自古老记忆的笃定,“虽极其微薄,淡若游丝,几近于无,但其本质……那股凌驾于万灵之上的苍茫、古老、至高无上的意志……唯有真龙!这绝非蛟、蟒之类蕴含稀薄龙血的后裔所能拥有!这是最为纯净的本源龙气的一丝投影!”
刀魂的意念死死锁定着那只幼崽,尤其是它脖颈下那些细密冰凉的鳞片以及瞳孔深处那抹极淡的暗金色:“难怪……难怪这雷翼妖虎会发生如此异变!雷翼……呵呵,那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血脉返祖或变异!那是其体内稀薄的雷属性血脉,被这一丝至高无上的真龙之气侵染、同化、强行提升后所呈现的外在表征!真龙,掌御万法,行云布雨,雷霆亦是其权柄之一!这妖虎的雷电之所以狂暴异常,远超同阶,正是因为它蕴含了一丝……龙雷的特性!”
它又“看”向林尘手中的妖核:“这妖核中的能量如此精纯暴烈,远超普通六阶妖核,也是因为这一丝龙气的长期温养和改造!若非你修炼的《九转破灭诀》亦是非同小可,带有破灭万法的特性,加上你初步接触雷霆之力,方才炼化时,只怕瞬间就会被这股蕴含龙威的雷霆之力反噬重伤!”
林尘听得心神摇曳,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真龙之气!龙雷特性!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原本只以为这妖虎是发生了特殊的强大变异,却万万没想到,根源竟如此骇人听闻!
“可是……前辈,真龙早已成为传说,这黑风山脉虽然险峻,但也绝不可能有真龙存在啊!这一丝真龙之气,从何而来?”林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刀魂的意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极力回忆和推演。片刻后,它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有一个解释!这丝龙气,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沾染!”
“后天沾染?”林尘瞳孔收缩。
“不错!”刀魂语气肯定,“而且,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接触!必须是长时间、近距离地接触蕴含真龙本源气息的物体,或者……身处一个曾经有真龙陨落、龙气经年不散的特殊环境之中,经年累月,方有可能被其气息侵染,从而在血脉中留下如此纯净(尽管稀薄)的烙印!”
它的意念猛地转向山谷深处,那已然彻底崩塌湮灭的遗迹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悚然:“那座遗迹!‘刀狂尊者’的坐化之地!现在回想起来,那遗迹周围的力场,那残存的刀意中蕴含的苍凉古老气息……或许并不仅仅属于那位尊者!此刻看来,其中似乎也混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此同源的……龙气余韵!只是当时被强大的刀意掩盖,吾亦未能察觉!”
“难道……”一个惊人的猜想,浮现在林尘心头,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难道那位‘刀狂尊者’,他的坐化之地,本身就与真龙有关?或者……他当年身受不可治愈的道伤,寿元枯竭,就是因为……屠龙?!”
“屠龙?!”刀魂的意念剧烈波动,显然也被这个大胆的猜测震撼了,“并非没有可能!上古年间,确有惊才绝艳者行此逆天之举!若真如此……那遗迹深处,崩塌的核心之地,恐怕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这丝真龙之气的源头,或许就在那里!”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而这头雷翼妖虎,很可能就是世代守护在那遗迹外围的妖兽后裔,因其血脉相对亲近雷霆,故而被逸散的龙气侵染,产生了这等变异。它之前那般狂暴,守护的恐怕不仅仅是领地幼崽,更是在守护那个蕴含龙气源头的遗迹入口!”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串联了起来!遗迹的古老与特殊,妖虎的惊人变异,那一丝纯净的真龙之气……都指向了一个更加恢弘而恐怖的真相!父母当年探寻的“陨星废墟”,刀狂尊者的坐化之地,真龙之气……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物,其背后是否存在着某种惊人的联系?
林尘低头,看着怀中那只因为失去母亲和龙气环境而气息微弱的幼崽,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原本只是顺手救下一个小生命,却没想到,竟然牵扯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秘辛!这只幼崽,不仅仅是一头变异妖兽的后代,更是一个活着的、通往某个上古大秘的钥匙!它血脉中那丝真龙之气,既是无上珍宝,也是催命符咒!
怀璧其罪!若这消息泄露出去,恐怕整个天玄大陆的巅峰势力都会为之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比。无论如何,这幼崽,他必须保住!这真龙之气的秘密,他必须守住!而那座崩塌的遗迹,等他拥有足够实力之后,一定要再探究竟!
“前辈,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对外泄露分毫。”林尘沉声道。
“自然。”刀魂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离开这是非之地。这幼崽血脉特殊,需小心照料,或许……它能否存活成长,也与你能否找到龙气源头有关。”
林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重新收敛心神,全力引导炼化妖核的能量。只是这一次,他炼化得更加小心,同时也分出一丝心神,尝试去感知、去适应幼崽身上那微薄却至高无上的龙气。他的未来,因为这一丝意外的“真龙之气”,悄然拐上了一条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万分的道路。山谷之外,黑风山脉的迷雾,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