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仙论道,如冰水浇头,虽未动摇陆凡根本之道,却也让那逍遥意境内,多了一丝对太虚险恶的清醒认知。那“寂灭之风”四字,如同悬于道途尽头的幽影,提醒着这片无垠之海,并非只有新生与风景,亦潜藏着能将万古修行化为乌有的终极恐怖。
他驾驭着那无形无质的逍遥道韵,继续向着太虚深处漂流,心神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凝练与警惕。周围的光怪陆离、破碎法则、乃至偶尔感知到的、其他宇宙传来的微弱文明波动,都无法再让他完全沉浸。他的主要意念,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持续扫描、分析着太虚能量的最细微变化,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寂灭”相关的征兆。
如此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跨越了多少枯寂星域与破碎的宇宙残骸。
这一日,他“漂流”至一片异常的区域。
此地,太虚背景中那永恒存在的、细微的法则“底噪”仿佛消失了,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并非没有声音,而是连空间本身、能量流动、乃至时间流逝的细微感觉,都变得模糊、迟滞,仿佛一切趋于停滞。
前方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那并非寻常的星辰坟场,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灰色地带”。目光所及,一切皆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灰。破碎的星辰不再是冰冷的岩石或燃烧的余烬,而是化作了某种类似灰烬、却又保持着原有形态的诡异存在,静静地悬浮着,如同巨大墓园中的墓碑。一些尚未来得及完全“灰化”的星体碎片,其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光泽与属性,无声无息地融入那片死寂的灰。
没有能量风暴,没有空间乱流,只有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褪色”与“沉寂”,如同无形的潮汐,正在悄然淹没一切。
陆凡的逍遥道韵在触及这片灰色地带边缘的刹那,竟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滞涩”感!仿佛清泉流经淤塞的河道,速度骤然减缓,更有一股冰冷死寂的意蕴,如同附骨之疽,试图沿着道韵的联系,反向侵蚀而来!
他心中一凛,立刻收敛道韵,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化作了这片死寂背景的一部分,静静“悬浮”在灰色地带的边缘,仔细观察。
就在他稳住心神的下一刻——
无声无息地,一片“风”,自那灰色地带的极深处吹拂而来。
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气流,没有呼啸,没有拂动,甚至肉眼难辨其形。它更像是一种“状态”的蔓延,一种“概念”的侵蚀。
风过之处,那片本已灰化的死寂地带,并未产生任何变化,因为它已无可再变。但风势边缘,几块尚且保留着一丝微弱能量光泽的宇宙碎片,在接触到这“风”的瞬间,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那碎片上残存的、代表着其曾经作为“物质”、“能量”存在的最后一点法则光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悄无声息地熄灭了。碎片本身的结构并未崩塌,但其存在的“意义”仿佛被抽离,彻底化为了那片灰色死寂的一部分,再也无法与周围任何能量或法则产生交互,成为了绝对意义上的“虚无”背景板。
更可怕的是,陆凡以合道级别的神识感知到,那风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毁灭性能量,而是一种更加根本、更加恐怖的“归无”法则!它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取消”,在将一切有序的存在,无论是物质、能量、法则,甚至是残存的意念、因果丝线,都强行拖拽回太初之“无”的状态!
这便是“寂灭之风”!
吹散道果,瓦解真灵,抹除一切存在痕迹的终极之力!
即便是陆凡如今近乎与道合真的境界,在清晰感知到这股“归无”之力的本质后,道心深处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他毫不怀疑,若是被这风正面吹拂,即便是他那融合了鸿蒙紫气、寂灭仙箓的独特道果,也必将受到严重的侵蚀与动摇,甚至可能被一点点“吹散”,重归虚无!
他立刻将自身道韵进一步内敛,如同将自己封入一颗无形的琥珀,与外界彻底隔绝,仅以一丝最隐晦的感知,观察着这片死亡的蔓延。
那风看似缓慢,实则波及范围极广,无声地扩张着灰色的疆域。风中,陆凡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更加细微的东西——无数破碎的、充满了不甘、怨毒、疯狂、以及极致痛苦的法则碎片与意念残渣!它们像是被这寂灭之风从无数被毁灭的宇宙、无数陨落的强者身上剥离、携带而来,成为了这“归无”之力的一部分,更增添了其诡异与不祥。
这些残渣中,他甚至隐约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归一符印”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冰冷意志!仿佛这寂灭之风的背后,与那归一会追寻的终极“归一”,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寂灭之风虽是莫大恐怖,但其本身,亦是太虚中最极致的“归无”法则的显化。若能参透其一丝奥秘,或许对自身完善鸿蒙紫气与寂灭仙箓的融合,应对未来可能的大劫,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但此刻,绝非参悟之机。
那风,正朝着他所在的方位,不疾不徐地弥漫而来。
陆凡不再犹豫。
他驾驭着那无形扁舟,将逍遥道韵催动到极致,却不是向前,而是向着与风向垂直的方向,以一种超越时空概念的方式,疾速“滑行”而去!
他必须避开这风的正面冲击,寻找其源头,或是找到应对之法。在这能吹散道果的恐怖力量面前,暂时的退避,并非怯懦,而是最明智的抉择。
扁舟于寂灭中穿梭,如同灰色死亡海洋边缘的一缕微弱涟漪,迅速远遁。
身后,那无声的、吞噬一切的灰色,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着,为这片本就荒寂的太虚,再添一抹令人绝望的颜色。
寂灭之风,已显踪迹。
而陆凡的太虚之旅,也因此,踏入了一片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