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骷岭的轮廓在昏黄的天际线下,如同一尊沉默的巨兽颅骨,散发着阴冷肃杀的气息。陆凡的神识如同最谨慎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拂过山岭外围,谨慎地避开可能存在的警戒禁制。
“丙三情报点”的防御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密一些。除了明面上的巡逻队,山体内部似乎还隐藏着数道晦涩的能量波动,应该是阵法核心与那位坐镇元婴长老的所在。强攻确实不智。
但陆凡此行的目的,并非强攻,而是“借道”,或者说,是“窃取”一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路径。根据破解的信息,这个情报点不仅负责信息中转,还秘密掌控着一处小型的、极其隐秘的跨区域传送阵,用于紧急人员与物资的输送。这,才是陆凡真正的目标!
他收回神识,眼中光芒微闪,一个更加精细的计划在脑海中完善。
数日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在黑骷岭外围发生。一队巡天司巡逻修士,在追捕一只罕见的、对神识探查有极强干扰作用的“幻影貂”时,“不慎”触发了雷山小队提前布设的、伪装成天然陷阱的困阵。困阵威力不大,却足够制造混乱,并“恰好”暴露了小队成员身上携带的、经过处理的、属于希望基地的“残留物品”。
坐镇情报点的元婴长老(名为韩嵩)闻讯,果然被吸引。他希望基地叛逆竟有余孽潜逃至此,还携带重要物品?他立刻派出部分精锐前往围剿,情报点内部守备力量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真空。
就在这真空期内,陆凡动了。
他并未前往那暴露的小队方向,而是带着石乐志,凭借对空间波动的精妙掌控和元婴期的强大隐匿能力,如同两道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骷岭内部,直奔那隐藏的传送阵所在!
过程有惊无险。避开几处暗哨,破解一道并不算太强的内部防御禁制后,他们成功找到了那座位于山腹深处、被重重符文保护的古老传送阵。
传送阵规模不大,仅能容纳十余人,但其上镌刻的星图却远比陆凡见过的任何传送阵都要复杂、古老,散发着跨越遥远星域的神秘波动。
“就是这里了!”陆凡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迅速检查阵法,发现其能量核心已然就绪,目标坐标似乎固定指向某个未知的星域边缘。
没有时间犹豫,追兵随时可能回援或发现异常。
“乐志,我们走!”
陆凡将数枚珍贵的上品灵石嵌入能量凹槽,双手按在控制核心,磅礴的元婴灵力混合着对空间法则的领悟,轰然注入!
嗡——!
古老传送阵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星光,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传送,仿佛要将灵魂都拉扯成碎片。四周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与线条疯狂倒退,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混乱。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那令人崩溃的撕扯感终于消失时,陆凡和石乐志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陆凡第一时间撑起护体灵光,压下翻腾的气血,警惕地环顾四周。
没有大地,没有天空。
他们仿佛身处一口无边无际的“深井”之底,上下左右,皆是深邃、冰冷、死寂的虚无。唯有极遥远的地方,有点点微弱的星光闪烁,如同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遥远得令人绝望。
他们脚下,是一块不过方圆十丈的、不规则形状的破碎陨石,表面坑洼不平,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这块陨石,便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立足之地。而那座古老传送阵的光芒,在他们现身之后,便迅速黯淡下去,符文碎裂,显然是一次性的单向传送,已然报废。
这里,是真正的太虚星空!是比古战场更加浩瀚、更加死寂、也更加危险的领域!
“师尊,我们……这是在哪里?”石乐志脸色苍白,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彻底的虚无,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孤寂感油然而生。
陆凡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开去。然而,神识所及之处,除了虚无,还是虚无。最近的星辰,也遥远到神识根本无法触及。这里的灵气稀薄到几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枯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空能量。
“我们……离开了古战场,甚至可能离开了巡天司势力所能触及的常规星域。”陆凡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里,是星海,是太虚。”
他走到陨石边缘,低头望去,下方是更深邃的黑暗。抬头望去,上方是同样的无垠。他们这块陨石,就像无尽大海中的一粒尘埃,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只是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惯性,在死寂中飘流。
没有敌人,没有追杀,但这种绝对的孤独与未知,有时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加令人心悸。
“系统,尝试定位当前坐标,扫描周边星域环境,评估生存风险。”
【警告:未知星域,坐标无法定位。数据库无匹配星图。】
【环境扫描:虚空能量占比99.8%,惰性且具微弱侵蚀性。灵气浓度:近乎于无。物理规则稳定,但存在未知维度波动。】
【生存风险评估:极高。缺乏灵气补充,肉身与神魂将逐渐被虚空能量侵蚀、同化。方向迷失,无法获取资源。综合评级:绝境。】
系统的反馈冰冷而残酷。他们虽然暂时摆脱了巡天司的追杀,却落入了一个更加绝望的境地。
石乐志盘膝坐下,尝试运转功法,却发现吸收灵力的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反而那冰冷的虚空能量不断试图渗入体内,带来刺骨的寒意。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凡也感受到了这种侵蚀。他心念一动,识海中那微小的星辰核碎片散发出淡淡的星辉,竟将周围的虚空能量略微排斥开了一些。战神之心的力量也在缓缓运转,抵御着那股冻结意志的死寂。
看来,星辰之力和战神意志,对这种虚空环境有一定的抗性。
他不再试图吸收外界能量,转而内视自身,依靠元婴本身储存的磅礴灵力和之前积累的底蕴来维持消耗。他走到陨石中央,也盘膝坐下,对石乐志道:“此地虽险,却也无人打扰。静心,凝神,巩固修为,思考前路。”
石乐志闻言,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闭目开始调息,巩固刚刚突破不久的金丹境界。
陆凡则没有立刻入定。他望着那遥远、冰冷、却又无比壮丽的璀璨星河,心中思绪万千。
从地球的社畜,到修真界的底层弟子,再到绑定系统,一路“苟”到飞升,落入矿场,挣扎求生,建立基地,突破元婴,直至如今,漂泊于这无垠星海……
这一路,他算计过,隐忍过,厮杀过,守护过。他所求为何?
最初,或许只是为了活下去。
后来,或许是为了身边值得守护的人。
那么现在呢?在这浩瀚无垠、漠视一切的星海面前,个人的生死,势力的兴衰,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的道心,在这极致的孤独与静谧中,仿佛被投入洪炉,接受着淬炼。
“苟道”是手段,是生存的智慧。
“守护”是执念,是前行的动力。
但在这星海之中,这一切的根基又是什么?
是“存在”本身。
于微末中崛起,于绝境中求生,于星海中漂泊……这一切,都是为了“存在”,为了验证自身之“道”的存在!
他的道,不应局限于一方世界,不应拘泥于一种形式。它当如这星海,包罗万象,可刚可柔,可显可藏,万变不离其宗——那便是对“存在”本身的追求与践行!
一念通达,陆凡只觉得识海中的元婴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周身气息愈发圆融内敛。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斗战真意”、“藏锋”剑意、空间道则等诸多手段的理解,仿佛在这片虚无中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支点,开始缓慢地融合、升华。
他不再焦躁于眼前的困境,而是将这次星海漂泊,视作一次难得的问道之旅。
时间,在这片虚无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数月,或许仅数日。
一直沉寂的系统,忽然传来了微弱的提示:
【检测到极其微弱的、非自然能量波动……来源方向:坎位,偏下,距离无法测算。能量特征分析:与数据库记录均不匹配,带有微弱同源道韵(与星辰核碎片相似度0.7%)。】
同源道韵?星辰核碎片?
陆凡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射向系统指示的方向!
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除了永恒的星光,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