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深处的异常波动与能量节点的细微扰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在陆凡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按捺住立刻深入探查的冲动,风险控制师的本能让他首先考虑的是安全边际。
接下来的几日,他更加谨慎。不仅减少了前往微型洞窟的频率,连对那几个底层矿工的暗中帮助也暂时停止。他将大部分精力放回到“本职工作”上,甚至主动向王监工提出了两条无关痛痒的、关于矿石分拣的小建议,进一步巩固自己“专注于技术改进”的形象。
同时,“天算”之心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分析着那来自深处的波动与节点扰动之间的关联。海量的数据在意识中流转、推演,结合墨渊偶尔提及的、关于矿场建立在某处古战场遗迹之上的模糊传闻,一个初步的猜想逐渐浮现——
那深处的古老波动,极可能源自被矿场能量网络压制或封存的某物。而能量节点的扰动,或许并非因为他的窃取行为(至少不全是),更像是某种周期性的波动,或者……是深处那东西对能量网络产生的天然排斥与冲击,在节点处显现了出来。
他的窃取行为,可能只是恰好在这个敏感的周期内,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水面上又吹了一口气,加剧了这种扰动。
“古战场……遗迹……”陆凡沉吟着。若真如此,那深处埋藏的东西,或许蕴含着超越当前矿场规则的力量。风险巨大,但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就在他心思浮动之际,麻烦悄然而至。
这一日,负责巡视的是一名姓刘的监工,此人生得鹰钩鼻,眼神阴鸷,是矿场监工中出了名的严苛人物。他对陆凡这种靠着“小聪明”获得些许优待的矿工,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刘监工巡逻到陆凡负责的区域时,脚步停下,阴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着,最后落在他刚刚开采下的一堆矿石上。
“陆凡,听说你最近很得王监工赏识?”刘监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刘大人过奖,晚辈只是尽本分,做些力所能及的改进。”陆凡垂首回应,语气恭谨。
“本分?”刘监工冷哼一声,弯腰拾起一块源晶矿石,在手中掂量着,神识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探向陆凡,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破绽。“我怎觉得,你这‘本分’里,藏着别的心思?整日里东游西逛,美其名曰观察研究,谁知道暗地里在搞什么鬼?”
陆凡心中凛然,知道这刘监工是盯上自己了。他体内灵力暗自流转,那缕下界本源气息与“天算”之心同时收敛,将自身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模拟出与其他矿工无异的、带着“标记”侵蚀的虚弱状态。面上则适当地露出一丝惶恐:
“刘大人明鉴,晚辈绝无二心!四处观察,实是为了更好地总结开采技巧,为王大人,也是为矿场效力啊!”
“哼,巧舌如簧。”刘监工的神识在陆凡身上逡巡片刻,未能发现明显异常,但他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他将手中的矿石扔回矿堆,冷冷道:“最好如此。别忘了你的身份,飞升者……不过是矿场的耗材。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说完,刘监工甩袖而去,但那道阴冷的目光,仿佛仍停留在陆凡背上。
陆凡知道,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刘监工,或许还有其他注意到他行为异常的人,都会成为潜在的威胁。他必须加快进度了。
当夜,矿坑宿舍鼾声四起。陆凡悄无声息地潜出,没有去那个窃能的微型洞窟,而是凭借着“天算”之心对那股古老波动的感应,如同黑暗中循着微弱气味的猎犬,向着矿坑更深处摸去。
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原始、崎岖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味中,渐渐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与腐朽交织的古老气息。那无处不在的“标记”感在这里似乎也变得稀薄了一些,但另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却隐隐从前方传来。
这里几乎看不到其他矿工的身影,连监工的巡逻也极少涉足。显然,此地被视为无利可图且充满未知危险的区域。
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通道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裂开的地下断崖。断崖下方深不见底,只有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翻滚着。而对面的崖壁,在惨淡萤石的照耀下,隐约可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种暗沉如血、布满诡异扭曲纹路的金属壁垒,上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凹痕和仿佛被利爪撕裂的可怕痕迹。
一股苍凉、悲壮、而又蕴含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意志,如同潮水般从断崖下方和对面的金属壁垒传来,冲击着陆凡的心神。
“古战场……这绝对是古战场的遗迹!”陆凡心中震撼。他能感觉到,此地的空间结构都极不稳定,残留的法则碎片混乱交织。
而那股吸引他前来的古老波动,其源头,似乎就在这片断崖的下方,或者……那金属壁垒的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断崖边缘,向下望去。黑暗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闪烁,如同沉睡的星辰。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在断崖一侧的岩壁上,他看到了一个半嵌入岩石中的、残破不堪的物件——那是一件盔甲的护心镜碎片,材质与他当年在下界获得的、至今仍不知来历的黑色碎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无数倍,上面残留的煞气与道韵,也更加古老磅礴。
黑色碎片!果然与此地有关!
就在他全神贯注探查之际,身后极远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刻意压制的灵力波动,一闪而逝。
陆凡猛地回头,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有人跟踪!
是刘监工?还是其他人?
他的行踪,果然还是暴露了。这古战场入口的发现,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