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寻了一处还算平整的空地,合力挖了几个土坑,小心翼翼地将搜寻到的、尚算完整的尸骸收敛起来,草草安葬。
所有尸骨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洪玫搜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具与洪伦身形极为相似的尸骸,便权当是父亲的遗骸。
没有墓碑,没有仪式,只有座座新起的坟茔,无言地诉说着此前发生的惨剧。
洪玫跪在坟前,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死寂的悲伤。
她对着坟茔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嘶哑地说道:“爹,洪帮的各位叔伯兄弟……玫儿发誓,此生必为你们报仇,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众人的身影和那一座座孤坟拉得老长,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悲凉与肃杀之气。
龙行看着悲痛欲绝的洪玫,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片残布,眼中寒芒凝聚。
幽先生……金龙刺绣……大宛城……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黑暗漩涡。
洪帮的覆灭,如同一声警钟轰然敲响,预示着一场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怀揣着巨大的悲痛与唯一的线索,龙行几人带着精神几近崩溃的洪玫,返回了无极阁辰字门。
蒙辰见他们带回失魂落魄的洪玫,又听闻洪帮覆灭的惨剧后,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凝重与怒意。
龙行将那带有龙爪刺绣的黑布递到蒙辰面前,说道:“蒙师父,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您看看是否见过。”
蒙辰接过黑布,眉心紧蹙,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的面色变得愈发凝重,沉声道:“此事我会告知阁中,你们暂时不必过问,安心修炼便是。”
说罢,他不顾龙行几人眼中的疑惑,只是挥了挥手,让苏蔚和慕清泠先将洪玫安顿好,好生照料。
就这样,洪玫被安排与慕清泠同住。
经历了这般巨变,洪玫整个人如同凋零的花朵,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气。
她终日不言不语,要么独自垂泪,要么便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无神。
唯有在见到龙行时,她那死寂的眼中才会泛起一丝微弱的波动,仿佛龙行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龙行深知她的痛苦,想起洪伦往日的热忱与那次宴会上的只言片语,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怜惜与责任。
他时常会去看望洪玫,或是送去一些吃食,或是说几句简单的安慰话,试图帮她走出这片阴影。
“洪玫姑娘,逝者已矣,生者当强。洪帮主的仇,我们必定会报。”龙行望着眼前日渐消瘦憔悴的少女,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洪玫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龙行,那双原本明媚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无助与依赖:“龙公子……我……我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
看着她这副模样,龙行心中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你先安心在辰字门住下,这里很安全。等你状态好些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这般举动,不过是尽一份同道之谊,再加上对洪伦仗义调查却惨遭横祸的愧疚,并未有过多其他心思。
然而,这一切落在另一个人眼中,味道却渐渐变了。
明月渐渐发现,龙行去探望洪玫的次数愈发频繁,停留时间也一次比一次久。
她虽清楚龙行心地善良,是在关心遭逢大难的洪玫,可每次看到龙行对洪玫那般温和耐心地说话,看到洪玫望向龙行时那毫不掩饰的依赖眼神,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闷气堵在胸口,难以排遣。
她想起此前在洪帮时,洪伦就有意撮合二人,虽被龙行当场拒绝,可如今情形不同,洪玫孤苦无依,龙行又对她如此照料……
“龙行哥哥他……或许只是同情她吧?”明月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可脑海中那些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自那以后,明月也变得沉默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总笑嘻嘻地缠着龙行,修炼时也常常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就会飘向龙行所在的方向。
苏蔚心思细腻,最先察觉到了明月的异常。
这日修炼间隙,她走到独自坐在亭边发呆的明月身旁,轻声问道:“明月妹妹,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明月回过神来,撅了撅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闷闷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烦。”
苏蔚看着她这副别扭的模样,心中已然了然,微微一笑道:“是在为龙师哥和洪玫姑娘的事烦心?”
被说中心事的明月脸颊微红,嘟囔着说道:“蔚姐姐……我是不是太小气了?洪玫姑娘她……确实很可怜。可是……可是我看见龙行哥哥对她那么好,心里就是不舒服……”
苏蔚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这不是小气。在意一个人,自然会因他欢喜、因他忧虑。龙师哥心地仁厚,对遭难的洪玫姑娘多加照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你要相信,他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可是……”明月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他从来都没明确说过什么……而且,洪玫姑娘现在那么依赖他……”
“感情之事,最忌猜忌,唯有信任与沟通才能化解疑虑。”苏蔚耐心劝慰道,“你若心中不安,何不找个合适的机会,与龙师哥坦诚布公地谈一谈?”
明月眼神闪烁,显然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我才不要!好像我多在乎他似的!他爱照顾谁就照顾谁去!”
苏蔚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心结要么需明月自己想通,要么就得等某个契机来打破。
接下来的日子里,龙行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修炼中。
既然蒙辰已有交代,关于那神秘势力的探究,他便暂时抛在了脑后,眼下,唯有提升实力才是最要紧的事。
而他对洪玫的关心,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例行公事般的责任,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可这一切落在明月眼里,却更像是龙行将更多心思放在了洪玫身上。
她心中的醋意与某种莫名的不安日渐累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甚至开始刻意避开与龙行碰面。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沉闷的氛围中悄然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里,蒙辰在辰字门待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不是在阁中大殿议事,便是外出办事。
偶尔回到辰字门,他也会反复告诫龙行等人,暂时不要过问那神秘势力的事情。
龙行等人自然心存疑惑,蒙辰给出的理由是他们如今实力太弱,不足以应对。
但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蒙辰的敷衍之词。
可从蒙辰那严肃的语气中,龙行等人也明白,此事或许早已超出了他们目前的能力范畴,便也不再多问,严格按照蒙辰的交代,全力投入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