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尧的脑海里炸开了一声惊雷，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
暖黄灯光下毛茸茸的小身影、肉垫擦过脸颊的触感、软糯的“喵喵”声、还有最后那天玄关处冰冷的小身躯。
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是他，是他！
这些年，他见过无数人，经历过无数风浪，早已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沉稳。
可此刻，他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手心冒出细密的冷汗，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上前，“你好，你要尝尝这个钵仔糕吗？”
那人闻声转过头，看向他。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像盛着融化的阳光，
熟悉得让苏慕尧的心脏猛地一缩。
灼华愣了愣，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懊恼。
他忘了，他是个哑巴。
停顿了几秒，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
很快，他把手机屏幕转向苏慕尧。
【我想吃葡萄味的，那个粉色的也好好看。】
看着灼华，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文字，苏慕尧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酸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强压下酸涩，转过头，对着摊位后的老板扬声说道：“老板，每一样口味的钵仔糕，都来一份。”
老板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打包。
苏慕尧的目光始终落在身边的人身上，看着他低头看着手机。
雪花落在他的发梢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糖霜，苏慕尧下意识地抬手，想替他拂去，手指伸到半空，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
“冷吗？你头发上都是雪。”
灼华闻言，左右甩了甩头，发梢的雪花随着动作簌簌落下。
他低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抬起来时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现在不冷了。】
*
灼华手里正捏着一份刚买的葡萄味钵仔糕，紫嫩嫩的糕体透着晶莹的光泽，咬下一口，软糯的口感混着清甜的果香在舌尖化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腮帮子微微鼓起。
苏慕尧提着满满两大袋食物跟在旁边，里面装着糖炒栗子、烤红薯、章鱼小丸子，全是刚才逛小吃街时，灼华多看了两眼的东西。
两人沿着路慢慢走着。
走到一个卖红糖糍粑的摊位前，灼华的脚步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糍粑，咽了咽口水，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苏慕尧。
苏慕尧哭笑不得地按住他伸出去的手，“不行，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该不舒服了。”
灼华立马皱起眉，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屏幕怼到苏慕尧眼前：【我想吃。】
“不，你不想。”
两人就这么在摊位前僵持着，灼华踮着脚想去够袋子，苏慕尧则灵活地侧身避开，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背。
“你们好呀！”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的拉锯。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举着手机跑过来，“请问你们介意我拍张照吗？你们好帅，站在一起，太配了！不拍下来真的好可惜！”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苏慕尧的心坎。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虽然……有些快，但他并不抵触，还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暗喜。
他不动声色地往灼华身边靠了靠，手臂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对着女生笑得坦然：“可以啊，拍吧。拍完麻烦也发我一份，谢谢。”
灼华抿着唇，懊恼地嘟起嘴。
毕竟不能说话，除了配合就是配合了。
女生兴奋地应了声，举着手机调整角度，把雪地里相拥的两人、身后暖光闪烁的摊位，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都框进镜头里。
“咔嚓”一声，定格下这帧满是烟火气与心动的画面。
拍完照，女生蹦蹦跳跳地跑回不远处的闺蜜团里，举着手机激动地嚷嚷：“我拍到了！你们快看快看，是不是超配！这颜值组合简直杀我！”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凑过来，语气羡慕：“哇，真的好有氛围感！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爱情感到幸福的一天。”
举着手机的女生白了她一眼，收回手机揣进兜里，调侃道：“怂包没资格看，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搭讪你隔壁班的帅哥。”
“过分！”戴眼镜的女生佯装生气地推了她一把，几个女孩笑着闹着，身影渐渐消失在雪色笼罩的巷口。
苏慕尧低头看向怀里还在生闷气的灼华，指尖捏了捏他的脸颊，声音里带着笑意：“好了，不逗你了。一会儿糍粑你先吃两口，剩下的给我。”
苏慕尧提着打包的食物走在左侧，刻意放慢脚步配合灼华的步调。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积雪融化的湿地上。
就在灼华几乎要下意识跟上苏慕尧抬手拦车的动作时，一道急促的女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放开我弟！”
陈知意踩着高跟鞋狂奔而来，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底满是惊怒。
她一把冲进两人中间，强硬地将灼华拉到自己身后，“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想对我弟做什么？”
苏慕尧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尴尬。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从未主动报过姓名，更没问过对方的名字，只凭着一股执念就贸然亲近。
“我叫苏慕尧，我没有恶意，只是……”
“不重要。”陈知意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攥着灼华的手腕，“走，我们回家。”
灼华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回头看了眼苏慕尧。
陈灼华并非陈家亲生，而是陈知意捡回家的孤儿。
九年前，他突然在学校晕倒，从楼梯滚落，一睡就睡到现在。
这九年里，他的身体躺在病床上，灵魂却经历了数次新生——曾是溪水里自在游弋的鱼，曾是巷口摇尾乞食的狗，最后一世，成了苏慕尧身边那只叫“小小”的波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