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吃了没几口，就饱了。
它抬起头，小脑袋歪了歪，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苏慕尧。
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呜咽都更让人心揪。
灼华活了太久，轮回往复，见过太多生命的起落。
漫长的时光里，生老病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循环的告别，像四季更替，像昼夜轮转，在意不在意都在往前走着。
可……苏慕尧不一样。
它是第一个被苏慕尧放进心里，当成家人的存在。
灼华轻轻叫了一声，苏慕尧没回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灼华又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借着他掌心的支撑，努力地直立起小小的身子。
它抬起两只前爪，抚上苏慕尧的脸颊，一下一下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水。
“喵喵喵喵喵……”
「别哭了，万一不是再见呢？」
原本压抑的哭泣，在听到这声猫叫的瞬间，彻底失控。
苏慕尧猛地将灼华搂进怀里，力道轻柔得生怕弄疼它，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他把脸埋在灼华的绒毛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无助和哀求：“小小，别……别扔下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怀里的小家伙没有挣扎，只是用小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脖颈。
客厅里的灯光依旧温暖，却照不亮苏慕尧心底的恐慌，只把一人一猫的影子，紧紧地叠在了一起。
*
无论多忙，苏慕尧总爱抱着灼华出门散步。
他的手臂稳稳托着怀里的小家伙，掌心贴着灼华温热的肚皮，一步步慢悠悠地踱过楼下的林荫道。
“看，小小，”他低头，鼻尖蹭了蹭灼华的耳尖，“前面那个挂着红灯笼的巷子，就是我们回家的路，要仔细看，牢牢记住，知道吗？”
灼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路边飘落的树叶。
它晃了晃小尾巴，“喵喵喵喵喵……”
「本喵更想住带阳光露台的大别墅。」
苏慕尧挠了挠它的下巴：“看，前面就是我们的小家啦，虽然不大，但有你有我。”
灼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小脑袋歪了歪，沉默了几秒。
“喵～”
「好吧，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日子在细碎的温暖里慢慢流淌，转眼就到了初秋。
午后的阳光褪去了燥热，带着几分微凉的风从窗户钻进来。
苏慕尧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眉头微蹙，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怀里的灼华动了动，它伸出小爪子，扒开苏慕尧环着它的手臂。
落地时，一个脸刹。
若无其事站起身，它的小短腿在地毯上顿了顿，抬头望了望睡得沉的苏慕尧，又看了看沙发扶手上叠着的薄毛毯。
灼华又跳上沙发，小跑到毛毯边，用嘴咬住毛毯的一角，使劲往后拽。
毛毯有点沉，它拽得小身子都弓了起来，尾巴绷得笔直。
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毛毯拖到沙发边，一点一点往苏慕尧身上挪，直到把毛毯盖在他身上，才满意地甩了甩尾巴。
苏慕尧在睡觉，猫饭也刚吃过，家里安安静静的，连个能逗乐的虫子都没有。
灼华顿时觉得无聊起来。
它跳到窗台上，外面的风带着桂花的香气飘进来，勾得它心痒痒的。
犹豫了两秒，灼华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稳稳落地。
它沿着花坛慢悠悠地踱着步，小尾巴高高翘着，时不时停下来嗅嗅路边的野草，或是追着飘落的枯叶跑两步。
走走停停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传入耳中。
灼华顿住脚步，小耳朵警惕地竖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胖乎乎的脸颊往下淌，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肩膀一抽一抽的。
灼华的大眼睛转了转，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它压低身子，四肢轻轻挪动，像个小猎手一样，偷偷绕到花坛后面。
等离小女孩近了些，它猛地弓起身子，后腿一蹬，从花坛边跳了出去，嘴里还发出一声清脆的“哈～”。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看清跳出来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时，她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刚才的委屈仿佛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咪咪？你是……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灼华看着她把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擦得衣袖上一片湿漉漉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它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小爪子在地上扒了扒。
这小二脚兽也太不讲卫生了。
小女孩根本没看懂它的嫌弃，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晃了晃，伸手就想摸灼华的头，嘴里还兴奋地说：“咪咪，那我们回家吧！我给你买小鱼干吃！”
灼华：！！！
情况怎么突然就不对了？
它吓得转身撒腿就跑，一头扎进旁边茂密的灌木丛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模样像是小女孩的妈妈。
女生脸上满是焦急，跑到小女孩身边，手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她一边比划，一边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
小女孩看烦了，嘟着嘴转过身，固执地蹲在灌木丛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往灌木丛里掏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咪～咪咪～快出来，跟我回家呀！我家有好多好吃的！”
灌木丛里的灼华缩了缩身子。
早知道就不招惹这小二脚兽了。
“小小！”
一声急促的呼喊穿透初秋的风，带着明显的颤音，猛地扎进灌木丛里。
灼华听见这声音的瞬间，浑身的毛都绷紧了。
完了，苏慕尧哭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灼华四肢一蹬，从灌木丛里蹿了出去。
它的小短腿跑得飞快，金色的阳光掠过它干枯却依旧柔软的毛，留下一闪而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