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红云在短暂的犹豫后,最终还是决定将她所知的大部分信息和盘托出。她省略了秦越点破墨辰身份的具体细节,只说是自己通过任务关联和“影示危符”的反馈,结合之前“血婚”任务的线索,推断出一直阻挠苏桃姻缘、并让她感到危险的黑衣男子墨辰,极有可能就是赵王两家气运案的根源——那枚护心鳞中孕养的残魂,也是一条修为深厚的蛇妖。
“他利用赵王两家三百年的气运重塑了肉身,现在显然是为了恢复力量,才在江市不断汲取地脉,猎杀同族。”凌红云语气沉重,“岑大人,寒牙先生,你们追查的地脉异常和妖族失踪,源头就是他,而且他现在就藏在苏桃家里。”
岑鸣礼面沉如水,对这个结论并不意外。护心鳞在手,他早已确认了目标的本体和大致修为,凌红云的信息只是进一步佐证并明确了目标此刻的精确位置。他冰冷的眸光扫过凌红云,没有丝毫犹豫:“既已确认,即刻抓捕。”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天界守界使一贯的果决与不容置疑。对于扰乱秩序、危害生灵的存在,他从不姑息。
凌红云心头一紧,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抓捕”二字,想到苏桃可能会受到的冲击,还是有些不忍。她急忙道:“岑大人!苏桃还在家里!她是无辜的,能不能……能不能先想办法让她离开?或者,至少让我有机会先跟她谈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直接冲突,我担心……”
“担心打草惊蛇,还是担心那凡人女子?”岑鸣礼打断她,语气依旧冰冷,“职责所在,不容有失。此獠危险,拖延一刻,便多一分变数。”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显然不打算因为一个凡人而改变行动计划。
寒牙靠在墙边,双手抱胸,冰蓝色的眼眸在岑鸣礼和凌红云之间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但没有插话。在他看来,岑鸣礼的做法符合规则,而凌红云的担忧也情有可原,两个人站在的是自己的职责位上。
凌红云知道无法说服岑鸣礼,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那……能不能让我在一旁等待?一旦墨辰被引开或者……制服,我需要立刻去见苏桃,并向她说明情况?她毕竟是月老殿任务的目标,我有责任减少此事对她的伤害。而且,我申请动用‘前世镜’调查他们红线异常的权限已经获批,或许……或许能借此让她明白真相。”
岑鸣礼看了她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点了下头,“行。”他转向寒牙,“走。”
寒牙耸耸肩:“明白。”
岑鸣礼与寒牙身形一闪,已从502室的窗口消失,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寒光,直扑苏桃家所在的方向。凌红云有时候真正很羡慕能拥有这种速度的能力,。
看着眼前突然不见人影的两人,凌红云有时候真正很羡慕能拥有这种速度的能力,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
苏桃家外,寒牙收敛了神色,指尖冰蓝妖力流转,悄然布下无形的屏障,隔绝了苏桃家与外界的能量联系,防止墨辰利用空间法术逃脱。
而墨辰,几乎在岑鸣礼气息逼近的瞬间就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
那凛冽带着天界特有标记的灵力,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毫不掩饰其目标与杀意,径直锁定了他的位置!
墨辰脸色骤变。他瞬间就明白,自己已经彻底暴露!是因为那枚符箓?还是之前汲取地脉留下了无法掩盖的痕迹?此刻已无暇深究。
他第一反应是带着苏桃立刻遁走,但神识一扫,便发现四周空间已被一股冰寒妖力悄然封锁,虽然不算坚不可摧,但强行突破必然耗时,而身后那天界守界使的速度快得惊人!
不能连累清月!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看向刚从卧室走出来、一脸茫然的苏桃,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痛苦。
“待在屋里,不要出来!”他低喝一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和严厉。
不等苏桃反应,墨辰周身妖力轰然爆发,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他不能在这里动手,战斗的余波足以让脆弱的苏桃灰飞烟灭!他必须将敌人引开!
“轰!”
苏桃家的窗户猛然炸裂,一道黑色的流光如同逆射的流星,毫不犹豫地冲向与居所相反方向的夜空!墨辰将自身的气息催发到极致,如同一盏明灯,主动为追兵指引方向,只求将危险带离苏桃身边。
几乎在他破窗而出的下一秒,一道深蓝色的身影裹挟着漫天冰寒剑气,如影随形般追击而去!岑鸣礼的目标明确,速度更快,手中不知何时已凝聚出一柄由纯粹灵力构成的光剑,剑锋直指墨辰后心!
两道强大的气息一前一后,瞬息间划过江市夜空,朝着城郊人迹罕至的方向疾驰而去,剧烈的能量波动在空中留下久久不散的涟漪。
凌红云远远就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
“他……他走了?”凌红云喃喃道。
寒牙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带着点看透的了然:“倒是条有情有义的蛇,知道不能连累心上人。可惜啊……”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在岑鸣礼手下,逃脱的机会渺茫。
凌红云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该过去了。”她对寒牙说了一句。
……
与此同时,幸福里小区内,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凌红云家的阳台。影煞,妖界四大妖将之首,凭借着对尊上本源气息那丝微弱的、跨越空间的感应,以及连日来极致的耐心等待,终于在此刻抓住了凌红云外出的空档,成功潜入。
门被轻轻推开,影煞步入客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窗台上那只仿佛对一切毫无所觉、依旧慵懒假寐的黑猫。
没有半分犹豫,影煞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激动与绝对的恭敬:“尊上!属下终于寻到您了!”
窗台上的黑猫,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熔金的竖瞳不再有平日里的慵懒与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亘古星空的威严与冰冷。它甚至没有改变姿势,只是淡淡地瞥了跪在地上的影煞一眼。
下一瞬,黑色的猫咪轮廓如同水波般荡漾、模糊,继而拉伸、变化。一股令人窒息般的凛冽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客厅,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光芒散去,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长袍的男子。
他身姿挺拔,墨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却又冷硬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那双熔金的眼瞳,此刻清晰地镶嵌在深邃的眼眶中,俯瞰着跪地的影煞,不带丝毫情感。
“起来吧。”秦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如同雪山之巅刮过的寒风。
影煞依言起身,却依旧微躬着身体,不敢直视:“尊上,您失踪已久,妖界如今……”
“本座知晓。”秦越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现在霜戍暂代事务,妖界暗流涌动。”
影煞心中一凛,尊上虽不在妖界,却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是。尊上,您的力量……”他敏锐地感觉到,尊上的气息不似原来的深不可测,虽然仍带着本质上的绝对压制。
“旧伤未愈,恢复需时。”秦越言简意赅,并未多言。他抬起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毁灭与新生之力的暗金色妖力流转,如同有生命的灵蛇。他屈指一弹,那缕妖力瞬间没入影煞的眉心。
影煞身体微微一震,只觉得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信息流涌入脑海,那是关于妖界稳定、势力制衡以及后续行动的一些模糊指令与授权。
“以此,可暂稳局面。”秦越收回手,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窗外遥远的天际,那里残留着墨辰与岑鸣礼追逐而去的能量痕迹,又似乎只是落在虚空。“你先回去,协助霜戍。非生死存亡,勿要来扰。”
影煞感受到眉心那缕属于尊上的本源印记,心中大定,同时也明白了尊上的意思——他需要安静恢复,不欲被打扰。“是!属下遵命!定不负尊上所托!”他再次躬身行礼,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消散在原地,离开了江市,返回妖界。
客厅内,再次只剩下秦越一人。他周身那恐怖的威压缓缓收敛,但那双熔金眼瞳中的冰冷与深邃却未曾减少分毫。他并未立刻变回猫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位隐匿于尘世的古老神只,漠然地旁观着窗外正在上演的、与他无关却又因他而起的悲欢离合。对他而言,无论是蛇妖的逃亡,还是守界使的追捕,都不过是漫长岁月中微不足道的插曲。
……
凌红云快步登上楼梯,来到苏桃家门前。灵力注入锁孔,轻轻一转门便轻易被打了开来。她轻轻推开门,苏桃正脸色苍白地站在客厅中央,望着破开的窗户,眼中充满了惊恐、茫然和无法言说的担忧,身体微微颤抖。
“苏桃!”凌红云唤了一声。
苏桃猛地回头,看到凌红云,认出了是当时给自己符箓的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带着警惕:“凌小姐?刚才……刚才怎么回事?墨辰他……他为什么……”
“苏桃,冷静点。”凌红云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很困惑。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真相。关于墨辰,关于你,关于你们之间……的故事。”
苏桃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跳如擂鼓。那些模糊的梦境,墨辰异常的态度,方才那惊心动魄的追击……所有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凌红云取出一柄镜子,将其悬浮于空中,柔和的光晕再次亮起。“你看清楚,这面‘前世镜’会告诉你一切。你有权利知道,和你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谁,你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苏桃看着那光芒流转的光幕,又看了看凌红云严肃而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内心挣扎着。恐惧与求知欲在她眼中交战。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对墨辰安危的极致担忧,压倒了一切。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颤抖:“……我看。”
凌红云不再犹豫,灵力催动,“前世镜”光芒大盛,一段被时光尘封了千年的记忆,如同沉睡的画卷,在惊魂未定的苏桃面前,缓缓铺陈开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苏桃的人生将彻底改变。而远处,墨辰与岑鸣礼的生死追逐,仍在继续。风雨已然来袭,而这间小小的公寓,即将成为另一个没有硝烟,却同样痛彻心扉的战场。